“好!”相因只是开玩笑,钟离述却突然起身,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她,“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去挣。师父说,养家糊口,养家糊口,我会养新娘子的。”相因不敢相信,能从钟离述口中听到养家糊口四个字。她也问:“那你喜欢我吗?”“喜欢,很喜欢!”这样骗一个傻子,相因的良心有点痛,不仅让她想起一个人来,那个她她第一次行使这般江湖伎……她第一次行使这般江湖伎俩,是在十四岁那年。她让那少年将包袱给她,少年茫然地点点头,“哦。”然后就真的把包袱给她了。那里面有十两银子,相因还让他把官靴上的宝石给抠了下来。拿到了这么多的钱,相因本应很高兴,而且这说明她的骗术成功了,可是走出了几步,她却越想越糟。那位少年那样的淳朴,不对人设防,那样无条件地信任她,她却把他给骗了。听他口音是外乡人,虽然不知到虞疆边境做什么,可他孤零零一个人,又没了银钱,若是碰到点事可怎么办。相因从来没想过,原来骗了人是这样的感受,备受煎熬的是自己。相因越走就越觉得这包袱沉得仿佛要把自己的胳膊压断。她抬头看了看天,檐角后面的丝丝白云仿佛摆出了一张嘲笑她的脸。人在做,天在看,她如今做了亏心事,以后,她心中的神还会保佑她吗?想到此处,相因当即转身,要将包袱还给那少年。她越走越急,渐渐跑了起来。可回到原处一看,哪儿还有半个人影。她不放心,少年身无分文,寸步难行,一定会回来找的。这个包袱干净整洁,上面有一片绣工极佳的竹叶。相因心道,这说不定是一位慈母绣出的浓浓思念,或者是一位妻子缝上的绵绵期盼,又或者,是一位与她年龄相当的姑娘,绣给心上人的切切相思,如今,却被她给骗了来。她算个什么东西!相因不敢弄脏,抱得累了,就蹲在墙角休息一会儿,眼睛却仍旧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可直到夕阳西下,她还是没有等到少年的出现。没办法,她将包袱托付给附近店中的账房,说明天再来等。一连几天,她都来瞧瞧有没有人来拿,可一天、两天、三天……她的希望也渐渐沉了下去,她也渐渐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恶劣的事情。头几天她还想着等少年来找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跟人家道个歉,可日子拖得久了,她的勇气也被消耗光了。终于到第五天上,她看到了那个人。可少年已是衣衫褴褛,满身风尘,下颌上长出了青青的胡渣。相因不敢去想这几天他经历了些什么,却被他身后的几位官差吓了一跳。必定是这少年琢磨过来被骗了,到官府去报了案,领着衙役找到这里。天呐——她不会被抓去严刑拷打吧,相因现在只满心满腔地充满了后悔。可少年拿到了包袱,里面不但分文没少,反而多了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对不起。少年下意识回头去找,目光堪堪落在相因躲藏的地方,相因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看见她了,不过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她。既拿回了包袱,少年并未深究。向各位官老爷告罪一声,只道不再追究。官差们听他这么说,也就骂骂咧咧回去了。“下次自己搞清楚了,都找到了还找我们来干什么?”“就是,衙门里忙着呢,要不是看你长得眉清目秀的,咱们才不白跑一趟呢。”少年陪笑着拿出了些散碎银两请他们吃酒,这才让他们舒舒服服走了。可他仍然在原地四处张望,仿佛有话要说。相因不敢上前相认,如今想起来,还仍旧是臊得脸红。钟离述显然把她刚才的话听了进去,不错眼地望着她。为了掩饰这尴尬,相因道:“你好不容易能随意出府了,今晚我们出去逛逛如何?”钟离述当然是欣然答应。她在虞疆的时候,便听说过大夏的夜市有多繁华,百闻不如一见。夜幕低垂,她和钟离述换了便装,只带了梧然、许大虎和其他几个仆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街市上挂满了彩灯,许多小铺也仍旧生意红火。钟离述拢着披风一言不发,这里人太多了,他最不喜无谓的身体接触。相因兴致却很高,走在前面,四处瞧瞧。正停在一小铺前挑了一根发簪,周围便围了不少人,窃窃私语,“你看,是异国的美人诶,跟咱们这里的女子就是不一样。”相因蓦然抬头,见周围的百姓都瞧着她,友好地向她笑笑。相因被这么多人看着,虽说是被夸赞美貌,却也十分不自在,不由往后撤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