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这样不好保持平衡,每次一锥子下去,土豆就满桌乱跑,钟离述也急得满头大汗。相因也将喜服的袖子卷起来,帮钟离述把土豆固定住,让他慢慢地将疤剜了出来。如此一来,土豆竟少了三分之一。见她很快吃完了一个,钟离述又把手里那个递给她,即使她实在太饿了,也吃不下这么咸的东西,便让给钟离述吃。钟离述冲她笑笑,把土豆当宝贝似的捧着吃。相因问道:“你觉得好吃吗?”钟离述塞了满嘴,嘟囔道:“实话说,不怎么好吃,太咸了,但是之前的大厨说多吃盐好,好下饭,天天给我吃这个。”天天吃?钟离述又道:“但是饭也不够吃,我还在长身体呢,晚上总是饿。他们嫌我吃得多,我只好偷偷拿了两个土豆,藏起来吃。”连饭都吃不饱?虽说他那套还在长身体的理论让人笑掉大牙,相因也仍是愤愤不平,心道,对付过去这一晚,她得拿出些公主的威望来了,哼,敢欺负她男人。钟离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三更了,我困了,要睡觉。”他把双臂一伸,“给我脱衣。”这就指使上她了?她也是清清白白黄花闺女,几曾给男人脱过衣服,何况她本来打算骗人点钱就跑的,见相因不动手,钟离述只好自己动手,可相因眼睁睁看着那本来一拽就能解开的腰带被他越缠越紧,系成了死扣,钟离述还不放手,食指上也被勒出了一道印子。唉……这个活祖宗……相因认命走上前去,三下两下替他解开腰带,又脱了外衣。钟离述往床上一滚,道:“来呀,一起睡呀。”相因下意识抱着他的衣服护住胸口,提高了声音:“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睡。”太子如今是个傻的,到底懂不懂那个?而且,这是公主姐姐的男人,她怎可与他做那种事?她只是先来顶替照顾他几天,迟早要换回来的。钟离述又打了个哈欠,撑起半个身子,问道:“那你要睡哪里?师父说了,成亲后不能睡书房。”相因当然也知道洞房花烛夜不能出去,平白叫人笑话。她环视了下屋内,屏风后还有一张卧榻,指了指道:“我睡那里。”钟离述也没再多说,躺回去很快睡熟。陈相因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拿出一枚小铜镜,这是她从小就用的铜镜,也是现在唯一还在她身边的东西了。她有个秘密,每次只要她虔诚地向铜镜许愿,总会如愿。她想,也许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不知名的神灵,在默默保佑她。她仔细擦拭了几遍铜镜,将它放在胸口捂了一会儿,拿在面前认真道:“铜镜啊铜镜,求你保佑公主姐姐平平安安,不会受人欺负,不然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即使我在这边苦一点也没关系的。”那边的床上突然有了动静。钟离述牙关紧咬,呼吸粗重,喉咙中发出几声破碎的□□。他蜷着身子抱着头,来回打滚。相因吓了一跳,披上外衣起身往屏风那边走去。帷幔之后人影挣扎,她不知钟离述怎么会突然痛成这样。但既然如此,肯定是被下了药,深更半夜她又不好去叫人,何况来到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状她都还没有摸清呢,若是惊动了什么不该惊动的人就不好了。钟离述痛得受不了,猛一起身,拿头往墙上撞。千钧一发,相因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坐挡在了他的身前。头撞到相因的肚子上,相因顺势往后半躺,这才化去了些气力。不然,估计她能被捅出个窟窿来。她轻抚钟离述的脊背,柔声哄道:“很快就过去了,不疼不疼哦……”残存的意识中,钟离述猛然睁眼——他的房中是怎么有女子进入的?相因突然觉得杀气四起,钟离述缓缓抬头看他,眼神却与睡前大不相同。右掌已蓄了力,顷刻间就要将眼前的人劈成肉泥。“叽咕——”突然在他头侧传来一个声响。相因瞬间尴尬得脸都红了,美救英雄后,就被肚子饿破坏了气氛?显然那块巨咸无比的土豆是不管用的。可这熟悉的声响却提醒了钟离述,他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夜视极好,就算今夜无月,他也仍能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和神情。眼前的女子好生熟悉,似乎是个对他顶重要的人,他用力去想,可脑中又是锥心蚀骨的痛。相因见他冷静下来,轻轻揽住他,拍着他的背。钟离述紧紧箍住她的腰,大口呼吸,仿佛能从她的体香中获取一点安慰。钟离述浑身发了汗,相因一直抱着他,耐心哄着,直到他这一阵过去,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