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的身体移开后,宿舍内部的场景尽数引入眼帘,女中场应该直接走进去的,但她没有,而是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眼洁世一,才擡脚走进去。
像是一幕电影的慢动作镜头,在第一眼看到宿舍内部情况后,女中场眼珠缓慢地转了一下,然后眉尾极其微小地变化了一点,脸上的笑意也轻微变淡了。
如果不是刚才讨论了福山瞬,如果不是错位与落差感交织的心情太複杂,如果不是本来就对她心存好奇和好感,洁世一不会注意到对方这麽细微的情绪变化。
但他就是注意到了,并且在注意到的那一刻就挤占了全部心神。
为什麽?
为什麽?
一股奇怪却纯度很高的羞耻感随血液流经心髒,洁世一在心里连问了两遍,自己回答了自己。
毕竟他就是带着羞耻心去开门的。
很容易理解吧,睡觉之前,突然被告知十个数之后就有尊敬的大姐姐进自己的宿舍,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但只是情急之下的补救,所有人都没有丝毫準备就要素着被大姐姐检查了。
belock宿舍面积不小,五人有各自的床铺,还有独立洗手间,但刚刚一通混乱时大家只顾着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忽视了五张床,有的被子团成一团,有的翻转着快拧成麻花,还扔了几件不知名的衣服,地上摊着一堆衣服是洁世一匆忙间扔那没洗的。
而几个匆忙穿衣服的男生,时光青志没洗脸一直捂着,蚁生十兵卫头发没吹干像从水里提溜出来的青菜,糸师凛刚刚在厕所刮胡子刮到一半潦草洗了跑出来的,脸是帅,但下半张脸是湿的;还有蜂乐回,不知道怎麽弄的,左边的头发奇异地突出来一大撮,像半个并不光滑的铁臂阿童木。
不体面,确实不体面,甚至有点,哈子嘎西了。
这个样子见福山前辈,确实有一点点丢人……但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说到底,这个宿舍以这幅面貌示人全都是福山瞬造成啊。
害羞啊,羞耻什麽的,也应该是罪魁祸首的福山瞬应该有的感觉吧。明明都是前辈的错……
心中努力这麽说服自己,洁世一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匆忙套上背心的自己。
大家平时都穿紧身衣,背心的存在本质上是用来区别队伍的,因此他现在穿着的这件背心很宽松,没有袖子,两边的肩膀胳膊都露在外面,领口开得很低,到胸口的位置,应该是看不见胸肌的,最多最多,只会有一点点沟若隐若现。
很常见的啊,这太常见了,踢球打球的人穿运动背心,露胳膊露肩膀和锁骨那一片,而且男生嘛,露一点胸肌什麽的反而更显男人味啊!没什麽的,这没什麽的。
而且这只是自己对现在外形的猜测而已,实际可能更加正常。真的没什麽,根本没必要……
洁世一对自己这麽说,大脑却无法控制地回放刚刚女中场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
回放画面异常清晰,清晰到洁世一都怀疑是否受到他的情绪的影响,福山瞬的五官无限放大,每一根睫毛的弧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莲花的眼珠是怎麽转动,目光又是如何落到自己身上。
清清楚楚,他记得清清楚楚,莲花眼并没有对準他的脸,而是往下转了一点,在大概胸口的位置,没错,在胸口的位置,她的目光有过一瞬间、十分短暂的停留,最后才完全移开。
她看到了吗?
她看到了什麽?
她为什麽要看这里?她看了以后会怎麽想?
也许福山瞬只是随便一瞥,也许根本只是一个无意义的眼神,即使一切都是真的,那又如何呢?不该想这麽多的,他不应该这样反複揣测这种毫无价值、根本没必要弄清楚的东西,这根本不像他。
洁世一沉默地关上门,握门把手的手没有第一时间松开反而收紧,不自觉地咬了咬牙。
他突然想捏一下领口。
福山瞬毫无心理负担地走进宿舍,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傍晚擅闯男生宿舍有什麽问题。她像检查小孩子的房间一样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明明没什麽可看的,却观赏得津津有味。
趁着她转身看别人床的功夫,蜂乐回刷地一下把自己的麻花被展开,被子整个铺在床上,盖住床上其他的淩乱之处,乍一看像模像样的,然后举手邀功:“瞬姐姐看我看我,我的床干净。”
福山瞬大部分时间里是个愿意捧弟弟场的好姐姐,闻言装模作样地过去,围着他的床转了转,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蜂乐回突起的那撮头发上短暂停留了一秒,然后热情鼓掌:“不错不错,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能够更干净。”
嗯,就是觉得并不干净的意思。
洁世一默默走过来,伸手梳蜂乐回突出来的那撮头发,惹得后者迷茫地一瞥。
福山瞬又开始那老一套的姐姐式关心公式:“今天训练辛苦吗?听绘心教练说你们都很努力,还挤出时间看测试比赛的录像带了。”
不止,大多数人开得倍速,能把录像看至少三遍。
福山瞬:“其实不用这样,只是测试比赛而已,看两遍差不多了。正式训练的时候再这麽努力也可以的。”
“正式训练?”
“嗯嗯。”福山瞬挑了一张最干净的床坐下,拍拍身边,“坐坐坐,别紧张。”
额……大家偷窥糸师凛的反应。
那张床是他的。糸师凛脸上照常没什麽表情,双手抱臂站着没动,竟然也没生气别人乱坐他的床。
哇,这就是大姐姐的魅力吗,糸师凛这样讨厌全世界的人都甘拜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