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去洗澡,雾气弥漫到镜子上,他伸手抹了一把,看到自己的脸。
单程的机票,是不打算再回来了吗?
她烧到多少度了,怎麽还会晕倒?
他不过才离开一周不到,她怎麽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青峰想,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再过一段时间,只要他离白鸟远一点,他就可以适应这种没有白鸟的生活。但就像习惯性的早退,多买的奶昔,无论如何都找不回原先欣赏心情的小麻衣写真一样,青峰从盥洗室里沖了出来,直奔医院而去。
他在走廊上遇到了诚凛的教练和队长,另外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高个子,大概就是白鸟常来做複健的那位。青峰过去常跟着白鸟,和诚凛的人也勉强算是能打个招呼的关系,但这次见到日向和丽子,这两个人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都不算友好,甚至夹杂些敌意。
病房是套间,进去先是一个会客厅,黄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青峰的眼神在黄濑身上停留了片刻,道:“人呢。”
黄濑笑了一下,指了一扇门:“还没醒,小青峰动作轻一点。”
青峰推门进去,里面两张床,病床上是白鸟,旁边的陪护床上躺着火神,两个人都还在睡。他走到白鸟旁边,看她缩在被子里,脸上嘴唇上都没血色,憔悴得不成样子。青峰手抖了一下,手背轻轻放在她额头上,还是热的。
旁边有记录簿,青峰拿起来翻看,每隔两小时测量一次,刚送来时是昨天晚上八点多,烧到了40多度,后来大概打了针降得很快,只是半夜里又反複,到早上才逐渐稳定在低烧的状态。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虽然青峰也不知道他期望白鸟在他走后是什麽样子。
不想吵醒白鸟,他极力忍住把火神揪起来打上一架的沖动,退出房间关上门后向黄濑发难,一把扯过他领子:“你干什麽吃的!?”
骤然遭受无妄之灾的模特“诶”了一声,表情上没有任何被胁迫的不快或畏惧,平平常常地道:“是说小白鸟的事吗?”
“她发烧了你不知道吗?要烧到晕倒才送进医院?”
“跟我有什麽关系,”黄濑笑起来,与此相反的是他手上的力道,他一根根掰开青峰的手指,“小白鸟早就屏蔽我所有联系方式了,我怎麽会知道嘛。小青峰要生气也该生自己的气,不要殃及我啊,我很无辜的。”
青峰卸了力气,表情惊讶。
黄濑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明知故问道:“小青峰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是你让小白鸟这麽做的。”
“什麽时候的事。”
黄濑索性把手机递给他。
他和白鸟最后的对话是诚凛和桐皇比赛的前一天下午,再之后黄濑发出的消息就都没有已读显示了。白鸟那天晚上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件事,是他把白鸟的话全都刺了回去。
青峰终于冷静下来,神情间是一片茫然:“为什麽?”
病房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两个下楼,在停车场旁找到一个自动售卖机。硬币投进去,两罐饮料咚咚落了下来。
黄濑抛给青峰一罐。青峰接过来,拉开拉环,靠在身后的墙上,问:“你怎麽在这?”
黄濑回答:“诚凛和桐皇今天下午都有比赛嘛,虽然说有护工在,不过还是有认识的人在这里比较好。正好周末我回东京,小黑子知道后,就把我叫过来了。”
青峰“嗯”了一声,又道:“赤司呢?”
这间医院就是他见赤司时的医院,连楼层都是同一个,想也是赤司的手笔。
“小黑子说,昨天他把人安排好后就不见了。”黄濑笑了一下,“大概吓到、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小白鸟了吧。”
“吓到”这种词的确很不适合现在的赤司,但除了这麽形容,黄濑也想不到别的措辞。
黄濑道:“小白鸟会有这麽大的反应,老实说我也被吓了一跳呢。小青峰竟然对她这麽重要啊,买下回美国的机票的时候,连要打败小赤司的想法都放弃了吧。”
青峰扯了扯嘴角:“你竟然觉得她回美国,是因为我?”
“诚凛接连两次战败,整个队伍气势萎靡,身边的小黑子和小火神都受到影响,大概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要论起罪魁祸首,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小青峰吧。”
青峰不置可否,黄濑看他脸上表情,大概是不以为意的。
黄濑:“说真的。我有时候会后悔发出那张照片。”
青峰觑了他一眼。
黄濑:“嘛……诚凛和桐皇比赛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小黑子跟我们说了一点,太详细的没有说,只说小青峰说了让他很难认同的话,我们大概就能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小桃子大哭了一顿,该怎麽说呢,我大概能够体会她的心情。是内疚。”
他继续道:“小青峰和小白鸟的这段关系算是我和小桃子一起促成的。当时我只觉得有趣。小桃子嘛,不用说,当然就是为了小青峰了。你看,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为小白鸟考虑过。”
青峰下意识以为黄濑指的是白鸟并不喜欢自己,却仍硬着头皮和他相处。他不想再听下去,把易拉罐捏扁投进垃圾箱里:“我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的。”
黄濑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必须把话说得更清楚一点,问道:“小青峰,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当青峰大辉的?”
“哈?”青峰拧着眉回头,“你又在说什麽鬼话。”
“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吧。不管是我还是你,都是从出生开始接触和不断认知到身为黄濑凉太和青峰大辉的自己,但是,”黄濑微微一顿,“小青峰有没有想过,她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