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食管癌。”
“医生怎么说?”
江遇再次沉默了,兰殊举着手机,在周遭的静谧中总算觉出一丝尴尬。随即又感到莫名的沮丧与委屈。他明白自己大概又越界了,但他实在厌烦这条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的边界。
“那什么,我只是……”不等他试图缓和氛围,只听江遇道:“发现得太迟,情况比较麻烦,只能先配合免疫药化疗。”
江遇还是愿意告诉他的,于是方才的所有情绪顷刻烟消云散,兰殊连忙继续问道:“你们在哪个医院?”
“锦大医院。”
“化疗和免疫药能治好吗?”
“不确定,尽力一试吧。”
“哦……只能化疗了吗?别的治疗手段呢?要不把阿姨接到燕市来,去燕大医院,我来安排。”
“已经请燕大的肿瘤专家看过片子了,申大的也找过,得出的结论差不多。”
“光看片子怎么够啊,还是直接过来吧,锦大医院是还不错,但国内最好的还是燕大呀。燕大医院的院长和我家很熟的,把阿姨接来,我肯定给他安排业内最权威的教授。”
“不用了,小殊,燕大最权威的食管癌专家是赵信真教授,我已经和他视频联系过了,结论也是他给的。”
“……那,那出国呢?美国?或者日本,我记得好像日本在肿瘤治疗这块还是挺先进的!”
“没必要小殊,不用这么折腾。”
“怎么会没必要呢?你要担心往返太折腾老人家身体收不住,可以用私人飞机嘛,我直接……”
“小殊,”江遇打断兰殊,“真的不用了。食管癌晚期,淋巴结广泛转移,治愈的机会非常,非常渺茫……”他闭上眼缓了缓,轻声说,“但还是谢谢你。”
兰殊一愣,他非常不解:“渺茫,渺茫也要试试啊,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又不是试不起……”他本来想忍住,却无法克制自己忽然应激的大脑,无法掩饰内心的迫切:“那是妈妈啊,妈妈,难道不就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拼了命也要挽留的吗?”
江遇又一次默然,兰殊却再也按捺不住,他实在烦了江遇如今满腹心事却总三缄其口的态度:“你说话!”
他听见江遇未作掩饰的叹息:“小殊,事实是,我们依然会计算利弊,计算付出和回报。不只是钱,还有时间,精力,还有需要承担的压力,还有机会成本。这些加在一起,去换一个渺茫的希望值不值。我们会计算这些。小殊,我本意不想和你说这些,你不懂,也不需要懂。”
江遇垂着眸,说出来并不让他觉得轻松,这是原本约定俗成而无需宣之于口的不体面的现实,但面对那样一个纯粹而简单的人,他又实在编不出委婉的谎言。
对兰殊撒谎是很难的,他一直知道。
电话那头不再传来切切言辞,沉默的换成了兰殊。江遇隔好几秒忽而意识到自己言语的巨大失当,他暗骂自己两句,忙道:“小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