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居于襄王府中寝食难安,心忧秦王府诸人安危,次日便想出门打听消息,不想被守门侍卫拦住,称襄王府惯例,一切人等外出均须刘夫人同意,刘娥既入了王府,也应遵守这规矩。
刘娥自忖并非襄王府奴婢,无须听命于襄王乳母,便欲不管不顾冲出去,侍卫却立即亮出长矛阻拦。僵持间赵元侃匆匆赶来,命侍卫收回长矛,但也疾步上前,挡住了刘娥的去路。
刘娥冷对赵元侃:“我知道你乳娘不喜欢我,觉得我会给你添乱,既如此,你何不放我出去?”
赵元侃笑道:“我并不想囚禁你,能否出去,我们试试看。”
言罢赵元侃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刘娥随即跟上,但几名侍卫迅速并肩拦住他们,为首者躬身抱拳道:“今日刘夫人特意叮嘱过我们,大王要读的书尚未读完,一整天都应该留在书斋,无论大王有任何理由,我们都不能放大王……”说着瞥了刘娥一眼,“及其他人出门。否则,提头去见官家。”
刘娥见他神情严肃,语气也毫无商讨余地,失望之余看向赵元侃,元侃朝她耸耸肩,无奈地笑笑。
赵元侃带刘娥漫步于王府花园,向她说明府中情形:元侃生母陇西郡夫人李氏薨后,皇帝赵炅嘱托乳母刘氏照料元侃起居,并给予她管教元侃的权力。元侃出阁别居,刘夫人便成了襄王府事实上的女主人,上可教导襄王,下可管束奴仆。她隔数日入宫一次,会向皇帝禀报元侃近况,若说元侃行事不妥,皇帝必加以惩戒,是以元侃平时对她也颇敬畏,并不能随意发号施令。
刘娥不由感叹:“没来京师以前,我还以为亲王和半个皇帝一样,有权有势,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在自己王府里。后来才知,秦王和楚王各有各的苦衷,就连你,好像也挺不自由。”
赵元侃亦叹道:“亲王其实挺难做的,无才无能不受人待见,木秀于林也会出事……”
刘娥有些明白了:“所以刘夫人要严格约束你,隔三岔五去向官家禀报你行为行踪,也是为了确保你按官家心意成长,不庸碌,但也不招摇,不致引来无妄之灾。”
赵元侃默认,旋即苦笑道:“她人是好人,就是太认真了,乃至我的衣食住行都要按她的安排来,如若有违,她就会请父皇来处罚我。”
刘娥一哂:“但我为何觉得你外出的时候挺多的?我在京中动辄就能遇见你。”
赵元侃朗然一笑:“那是因为我会变通。”
刘娥追问:“怎么个变通法?”
赵元侃一拉刘娥的手,道:“跟我来。”
刘娥立即将他手甩开,眉头轻颦,一脸嫌弃。赵元侃也不以为意,自己向前跑,并招手唤她跟上。刘娥足下滞涩,但终于还是随他而去。
赵元侃带刘娥来到王府花园东北角,此处有一个园丁居住的小屋,赵元侃一壁前行一壁指着小屋道:“屋后有个小门,可以通向外间,便于园丁外出采购所需之物。我想出去时给他一些钱他就让我出去了。”
赵元侃与刘娥来到园丁小屋前,恰逢园丁从小屋中走出。园丁见了赵元侃当即一愣,目露忧惧之色。
赵元侃走到园丁面前,负手而立,语调舒缓,颇显矜持地发号施令:“老蒲,给我把后门开了,我外出片刻。”
园丁老蒲迅速跪下,朝赵元侃再三叩头:“大王,你饶了我吧。上次放大王出去,刘夫人发现后把我腿都快打折了。”
赵元侃道:“花了多少药费,我翻几倍赔你便是。你且开门,我回来后再赏你两贯钱。”
老蒲不应,但说一声“大王稍等”,便嗖地冲回屋内,须臾回来,手中多了一个木匣。
老蒲打开木匣,又在赵元侃面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将木匣中物事呈给赵元侃看,恳切央求道:“大王,老奴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这四贯钱请大王笑纳,今后切勿再让老奴开后门了。”
赵元侃错愕,一时无言以对。
刘娥见状忍俊不禁地笑了,但远眺前方关闭的门,目光顷刻间又暗淡下来,低首转身欲离开,走了几步一抬眼,却发现刘夫人不知何时赶来,正横眉直视她。
刘娥并不惧刘夫人,上前两步,直问:“夫人既不待见我,理应把我赶出去,为何让我禁足于王府?”
刘夫人冷笑:“你以为襄王府是你家菜园子,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赵元侃追来,将刘娥拉到自己身后,轻声唤:“乳娘……”
刘夫人扬手制止他说下去,直视他道:“大王,你已让她在王府中留宿一夜,襄王府便与她脱不了干系了。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即将她捆绑交给官家,向官家表明你在助他清除秦王余孽,一是让她留在府中,闭门不出,待风声过去再作打算。你选哪个?”
不待赵元侃作答,刘娥便没好气地道:“让我出去,我保证,若被人抓住,宁死也不供出曾在襄王府留宿。”
刘夫人怒道:“秦王事发,连带着众亲王府亦被监视,你一出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还想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