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侃骑着白马翩然行至刘娥面前,清风盈袖,光华满身,两侧行走的路人不由停止了步履,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迎风飘动的衣袂。
刘娥看清了他的眉目,蹙了蹙眉:“又是你?”
赵元侃右唇角被他挑到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既友善,又不过度热情,眼神温和中隐含几分若即若离,从刘娥脸上悠悠掠过,然后徐徐托起香药盒,朝她示意,继而扬手,将盒子抛向她。
香药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最后落入刘娥的手中。刘娥打开,发现里面正是自己要找的黑角沉,惊疑不定地看看香药,又举目看看马上的赵元侃。
赵元侃朝她微微一笑:“这些黑角沉,都给姑娘了。”
刘娥未及反应,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的香木堂掌柜却蓦然现身,恍然大悟地指着赵元侃道:“原来公子早知道这位姑娘要买黑角沉,所以赶在前面,编了个故事,让我家店主先卖给你,现在奇货可居,过手就能挣钱……”
赵元侃一愣,忙否认:“不是,我……”
刘娥本对他无甚好印象,如今听掌柜这般说更为恼火,立即斥道:“我说我带的香药方子去哪了呢,原来被你偷了,便抢先把香药买了,借机赚黑钱。”
赵元侃连连摆手:“真不是,姑娘听我说……”
掌柜摇着头朝他拱手:“小兄弟真有生意头脑,后生可畏,老夫佩服!”
刘娥亦打量着赵元侃冷笑:“看你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是个二道贩子,一门心思地囤货倒卖牟利。”
赵元侃重重一叹:“牟什么利!我是想把黑角沉送给你。”
刘娥嗤笑:“黑角沉价值千金,我们素昧平生,你说送给我,谁信?”
围观者配合地哄笑起来,对赵元侃指指点点。
掌柜继而对刘娥道:“姑娘,这种小白脸我见得多了,一向不学无术,整天就想着投机赚快钱,如今被我们揭穿,就换了策略,说是送给你,不知又在玩什么花样,多半想骗你更多的钱。”
此番变故全然在赵元侃意料之外,他急怒之下浑然忘了该如何辩解,只是面红耳赤讷讷道:“我,我真没有……”
刘娥甩他一道白眼:“心虚了吧?说话都说不顺溜了。”
有人起哄:“瞧这面嫩的样子,估计是个新手啊!”
围观路人笑声愈大,赵元侃气急败坏一拂袖:“罢了,随便你们怎么说,这香药我也不要了!”
赵元侃引马转身想走,刘娥却又道:“你给我站住!”然后她问掌柜:“他这些黑角沉有多少?”
掌柜道:“是二两。”
刘娥又向赵元侃喝道:“你下来。”
赵元侃一怔,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从没人对他如此颐指气使。然而他竟然奇异地听了刘娥的话,默不作声灰溜溜地自马上下来,垂目面对着她。
刘娥把一锭金子拍在他手中:“黑角沉留下,算是我平价从你手中买的。这种投机生意你以后可别做了,今儿幸亏是遇见我,若换个厉害点的,你少不了要往开封府走一遭了。”
此时韩俦闻声亦从院中出来,微笑着拍了拍赵元侃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小兄弟的心思,我懂,我也似你这般年轻过。只是这手法,要练熟了再出来混,否则难免出纰漏。”
赵元侃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应对,最后朝韩俦抱拳略略示意,上马匆匆离去。
刘娥冷眼看他身影消失,收好香药盒,向韩俦与掌柜告辞后回秦王府。
路人四散,潘宝璐侍女叶子却自人群中浮现而出。她原是来韩氏香木堂买香药的,未及进门,便看见了这一幕。
叶子快步跟上香木堂掌柜,寒暄之后问:“刘姑娘买黑角沉做什么?”
掌柜道:“听说楚国夫人要用来给李德妃的贺礼衣裳薰香……叶子姑娘认得刘姑娘?”
叶子讪笑道:“见过几面,许久不见了,倒是有几分想念。”
掌柜点头:“她黄昏时还要过来取清泉香饼,姑娘若想与她叙谈叙谈,可以到时来。”
叶子垂目一想,迅速转身,离开香木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