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首饰匣子,递到刘娥面前,微笑地看着她,目光清亮。
刘娥的目光与赵元佐一触,顿时心头一跳,低首接过匣子,口中说着客气的话:“楚王此番为我兄妹俩解围,还破费买了这些没用的首饰。”
赵元佐端然坐好,含笑道:“龚师傅开张大吉,我诚意上门恭贺捧个场,姑娘断没有拒绝之理,就当给龚师傅的贺礼吧。”
刘娥打开匣子,见里面盛着刚才赵元佐挑的几件首饰,素来口齿伶俐的她,一时竟有些词穷。
赵元佐伸手从匣子里捻起一支镶了一粒珍珠的簪子,递给刘娥看:“这些首饰对我的确没用,是用来送礼的。”
他的手温润修长,骨节分明。刘娥瞬间有些失神,刚才在首饰铺前被握住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掌心和指腹被刀剑磨出的薄茧,那略略有些粗粝的触感,带给她的是从小缺失的安全感。
“你们姑娘家见到这样闪亮的东西,想必都喜欢得紧。”她听赵元佐这样说。
刘娥将簪子举起来打量,尽量让目中泛起的潮湿之意散去:“是啊,龚大哥费了很大功夫才寻到这粒珠子,在日头底下或灯下看,还可以照出人影儿来呢。不信你看看。”说着撩开窗帘,将用那粒珍珠对着那阳光左右晃着。
赵元佐笑:“我信,如此美物,自然是要给配得上它的主人才好。”
下一句,会不会告诉她,将会把簪子送给他哪位美人?刘娥有些怔忡,举着簪子的手,一时也停在半空。
赵元佐的目光从那支簪子上移到刘娥的脸上,微微一笑:“依我看,这粒珍珠净澈的品相,倒是与姑娘相得益彰。”
不待她回答,他即从她手中接过簪子,将簪子插于她云鬓边。
面前美人青丝如云,双眸莹然,华光流溢。他凝视着她眼睛,温言评价:“珍珠甚好,瑞光流转,晶莹凝重。”
车马仪仗走远,龚美在首饰铺前,愈发斗志昂扬,更卖力地大声吆喝着:“感谢楚王捧场,我这铺子刚开张就做了笔大买卖。”
“楚王刚才选了什么好宝贝呀?”一位路人询问。
龚美立时招呼客人进店:“大家进来看看吧,大王送给美人的簪子耳坠手镯,还有一模一样的款。买回去送给自家媳妇儿,准叫娘子们都笑成一朵花……哎,那位客官好眼力,这绞丝纹金手镯可是上等货色……这位小娘子,这支银鎏金缠枝花桥梁簪一看就像是给你定做的!别挤别挤,都有都有啊……”
一时间观者更甚,有被龚美的叫卖声吸引的,更多的是凑热闹看好戏的路人。
潘宝璐兀自站在铺子门口,气得浑身发抖,眼角一扫,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叶子看她脸色,心知大事不好,讪讪地上前欲搀扶:“姑娘,我们回去吧。”
潘宝璐一把推开叶子,怒吼:“滚开!”随即冲到牵马的小厮跟前,抢过缰绳飞身上马,满腔怒火难抑:这个野丫头难道不应该早就消失了么,可她为何还在汴京,看起来过得还那么好,这让人如何放心得下!
“你是驴呀?快跑啊!”她在马背上一边怒斥着马,一边用脚乱踢,心烦意乱地狠抽马鞭。马儿吃痛,嘶鸣着夺路而逃,接连踢翻沿街好几家摊贩货物。
潘宝璐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骑的不是驴,而是一匹经过精心挑选和训练,能跑得很快的战马。
潘宝璐勒紧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那马却发了狂似地一径往前狂奔。潘宝璐被颠得发髻散乱,缰绳也从手里掉落,只得紧紧抱住马脖子,尖声惊叫:“救我!救我!”
然而街市上人群只顾得四处逃命,哪还有人敢上前拦住惊马,潘宝璐只能隐隐听见叶子在身后慌乱地扯着嗓子喊:“姑娘!姑娘!谁来救救我们家姑娘呀……”
这呼救声倒听得潘宝璐怒火益炽:喊什么喊,我上马的时候为何不拼命拦着我?
混乱之间,隐约见到前方迎面来了一辆犊车,潘宝璐一人一马,径直冲了上去。
潘宝璐惊恐地闭上眼,涕泪横流:今日,竟是要死在这里了么?
恍惚之间,似乎斜刺里冲过来一匹马,潘宝璐未及反应,一只有力的手臂便将她借势带了过去,她腾云驾雾般地,撞进了一个男子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