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默默向后退开一步,平静应道:“是我挡了姑娘的道,这里给姑娘陪不是了。”
刘娥说完朝她一拱手以示歉意。今天是龚美开业之日,她不欲与潘宝璐多纠缠,以免激怒这刁蛮姑娘,搅了今日之喜。
潘宝璐却不依不饶:“哎呀,我当这挡我道的人是谁呢,原来是为你家干哥哥跑到我家闹事的野丫头,现在又故意挡道,是何居心?”
来往百姓中好事者眼见有热闹可看,开始驻足围观。
刘娥看看周围,也欲息事宁人,仍对潘宝璐十分客气:“当日我言辞莽撞,失礼于姑娘,姑娘若要追究,容后再论。只是今日,家有喜事,望姑娘不要在此重提旧事。”
潘宝璐重复:“家有喜事?”斜眼瞥了一下首饰铺,刻意拔高声调,冷笑道,“难道是和你干哥哥在这里拜堂成亲不成?”
店中的客人听到动静相继走出,龚美也随之跟出,见此情景,上前作揖:“这位姑娘……”
话音未落,龚美抬头见是潘宝璐,便愣了一愣。
刘娥上前轻扯龚美衣袖,龚美回头,刘娥眼神示意,龚美领会,沉默不语。
潘宝璐眼珠一转,故做惊讶状:“哎呀,怪不得你要闹事,原来早就跟这卖首饰的小掌柜厮混在一起,怕我坏了你的好事……”说着再上下打量龚美,面带鄙夷地把目光转回刘娥脸上,“放心,他在本姑娘眼里,无异于一块牛粪,也就你这没见识的野丫头拿他当宝,竟还与他私奔。”
周围百姓已在交头接耳,对刘娥和龚美指指点点。潘宝璐更加得意。
刘娥恼怒,正欲斥责,但刚吐出个“你”字,忽然想到择婿日那一闹,已引来潘宅众人绑架报复,若再与她大动干戈,只怕轻则店铺难开下去,重则又不免惹来人祸,乃至连累秦王。遂把一腔斥责的话都咽了回去。
而潘宝璐见刘娥欲言又止,愈发得意,直逼到她面前,挑衅道:“你什么你?有本事跟人私奔,没本事承认啊?”
龚美冲过去挡在刘娥身前,面对潘宝璐:“你怎么血口喷人!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
潘宝璐抢白道:“清白?谁能证明你们是清白的?找个人出来证明给我看看。”
龚美气结,但也不知如何辩解。刘娥冷冷注视潘宝璐,一时也未开口。
忽然前方传来侍从呵道之声,围观百姓闻声闪到两侧,两列身着绢甲的王府仪仗行来,前后约有二十多人,拥着一辆驾着四匹红鬃赤马的革辂,阵势浩大,渐渐行至龚美铺子前。
那革辂附朱班轮,八鸾在衡,有螭龙的纹饰,是亲王的车舆。路人注视着革辂,如受威慑般纷纷退后让道。
革辂前侍从凛冽目光扫视两侧,扬声宣布:“楚王驾到!”
赵元佐从容自革辂上下来,戴七梁额花冠,覆貂蝉笼巾,穿着一身绯罗裳,加白罗方心曲领,系金涂银革带,腰悬真玉佩,足着乌皮履。是参加朝会的冠服,此时冠下露出的眉目亦格外俊美而肃穆。
围观百姓中的年轻女子们眼中霎时闪出异常炽热的光,捂住驿动的心,窃窃私语:“原来这就是大皇子楚王,真是俊秀啊……”
赵元佐左右一顾,然后镇静地踏过满地匍匐的赞美声,目不斜视地从潘宝璐面前走过。
赵元佐冠缨飘飘,侧面如神祇冷峻,经过潘宝璐面前时带起的风拂动了她的散发。潘宝璐不由怔住。
赵元佐径直来到刘娥面前,一下握住她双手,适才冰冷的神情忽然松动,眼底尽是温柔之意:“想要什么样的首饰,叫侍女们来买就是了,何必自己跑这么一遭?”
围观众人呆呆凝望,一片静默。
刘娥恍惚如梦,看看赵元佐握住自己的手,微微挣扎,元佐却更为用力地握紧,不容她抗拒。
刘娥抬头,光线从赵元佐背面射来,他的五官有一瞬模糊于强光中。然后他忽然一笑,嘴角扬起,目光灼灼,侧脸在光线中划出一条清晰的轮廓,在她困惑的注视中美得惊心动魄。
刘娥任由他拉住自己,良久,才轻轻挣脱一只手,眼角余光掠过潘宝璐的脸,她平静地去理了理元佐颌下冠缨。
“风很大么?冠缨都吹乱了。”她轻声说。
赵元佐一笑:“风还好。”旋即扬起一只手,为刘娥挡住阳光,“但是日头太猛,小心晒着,赶紧进去吧。”随后侧首冷冷扫视潘宝璐等人,对侍从命道,“没有我的吩咐,无关人等不得进来。”
赵元佐牵着刘娥款款走进铺子,一路柔声问:“跟我说说,可在这铺子里看中什么了?”
龚美低首窃笑,匆忙跟进。
王府侍从看看犹在引颈探视的围观路人,喝道:“无关人等,后退三尺!”
路人们齐刷刷往后退开三步,惟有潘宝璐留在了中央。
潘宝璐目瞪口呆,早已看得无语凝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