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拿来数纸文书:“方圆五里只有五家人。张安自己也说与五里外的人家没有往来,便先查了另四家。左邻是个书生,父母双亡,每日在家读书。右邻是新婚夫妻。第三家是夫妻与小女住,小女两岁。最后一家是五口之家,家主与父母妻子住,子三岁。”
傅徽之问:“刘氏何时亡故?案发时这些人分别在何处?”
苏敬将第一张纸放在一旁,看着第二张说道:“仵作验尸推测在未初而亡。新婚夫妻当日回新妇家归宁了,此事已去新妇家确认,也有左右邻作证见过。新妇家距此七百里,纵骑快马当日都无法赶回。是比较清白的一家。那书生未时独自一人在家读书,自然无人证。
“五口之家比较穷困,丈夫每日渔樵,妻子织布为业,其父卧病。当日其父卧病在榻,其母在家照料,丈夫未时还在山里砍柴未归,此三人无人证。而妇人将布送进城去卖,未时仍在城中,有人证。
“三口之家,夫妻闲居在家,用父母留下的余财。但当日县令得子,于城门发米,丈夫说未初正在城门领米,但周围无熟人作证,所以他也算不得清白。而他妻子巳时便出门访友了,因他从不过问,所以也不知妻子去了何处。他妻子至今未归。”
傅徽之问:“可有人见到她妻子出门?”
“没有,只有他。”苏敬又道,“张安也有嫌疑。当日他忽然身子不适,早早离了酒楼。据酒楼主人所说,他离开时是午初。张安是骑驴回家的,一个时辰足矣,他到家应当差不多就是未初前后,可他却说到家时已是未正。我问他时他说当日驴似是病了,走得很慢,他去县衙报案还借了书生的驴。可我后来请兽医验过,驴根本没病,而我也骑了骑,走得也不慢。”
傅徽之点点头,不作评价,只问:“刘氏的致命伤呢?”
苏敬摇首叹息:“手、胸腹多处刀伤,是失血过多而亡。”
“若杀人者不是与妇人有仇,便极有可能也是妇人,或是身材矮小之人,无法一击致命。那杀人者或许也受了伤,可有验过?”
“自然验过,他们身上都是旧伤,无人有新伤。看见张安右臂的伤,我想起六年前的纵火案。你说过当日远远看见有人黑巾蒙面站在远处,左手捂着右臂。虽看不清眉眼,但你当记得他的身形。所以请你回来认认。待你见到张安,仔细辨辨,看像不像。”
傅徽之没应他,只问:“是食刀砍伤?”
苏敬愣了愣才想起来他问的还是被杀的妇人,便道:“不是,是匕首刺伤。这也是我不解之处,很少见平民家有匕首。我派人搜过那四家,家中皆无匕首。我怀疑有可能是强盗作案也是因为匕首。”
“那匕首找到了么?”
“没有。”
“张安回家时已晚,凶器早被处置了。从来凶器最难寻。”
傅徽之不再言语,陷入沉思。
苏敬道:“要我说,还是这张安最可疑。家中还有十两黄金,说什么祖上留下来的,谁会信。谁知他背地里做过什么?可惜我这几日派人跟着他,未见他有异举。我等先去见他,若他当真是……”
傅徽之终于忍不住打断:“纵是他与六年前的纵火案有关,与此案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着他既不是善良之辈,纵是杀妻也不奇怪,自有他不寻常的理由。”
“县尉这话,好没道理。人我自会去认,至于刘氏是谁杀的,要讲证据。”
苏敬怔了怔,道:“只是说有可能,你恼什么啊?”
言心莹看苏敬比傅徽之大不了几岁,他的责问不似对下属的,更似对朋友的。她也能听出苏敬的责问中不含怒意,真正有些愤怒的人是傅徽之。
她与傅徽之相处的时间里,从未见过他发怒,也不太明白他此刻为何生气。她只知道傅徽之真的变了很多,变得她不了解了。这些日子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回笑还是与田瑾说话时,笑过几回。每一回笑都不是发自内心,都是冷笑。而从前他很爱笑,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如今却变得冰冷,还多疑、易怒。
言心莹不禁叹气,忽听苏敬问道:“这位娘子听了许久,不知有何高见?”
她想了想,道:“我觉着那三口之家的妻子出门访友,至今未归,很是可疑。还有张安既在酒楼佣工,那大多时候应当不在家,那刘氏与何人结交他岂能尽知?方圆五里外的人家也不一定清白。”
苏敬颔首:“娘子所言有理,只是如此一来,更难查了。”
傅徽之忽然道:“带我去看看尸首。”
苏敬叹口气,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