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连问几次,到底她的仇人是谁,她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她想做些什么,王婶都充耳不闻。
凡人的心思,宝珠一贯猜不透,因此王婶神神叨叨的话语,她也听得半懂不懂。
不过到了傍晚,王婶的话也不重要了,因为李挚的堂伯母张玉娘死了。
宝珠站在王婶家半掩着的院门后头,看着对面李庆家中人来人往,哭声、喊声嘈杂不已,不一会儿,小院里里外外的挂上了白。
母亲一死,李尧哭成了泪人,这时他爹李庆还未从县城中回来,里里外外都要他来做主,可他只顾着啼哭,其余丧事半点不管,全靠他的妻子忙活。
李挚作为堂侄,也来帮忙,一群人忙活了许久,才将灵堂布置好。
张玉娘的尸体安置在灵床上,尸首被黄表纸覆盖,灵前置几,几上点着灯、祭祀的酒浆,几后搭起了帷帐,将灵床隔开。
不得不隔开。
张玉娘死状太过惨烈,长到两尺长的舌头挂在面上,合不上的眼中长着厚厚的翳,身体发黑发紫,肿胀异常。
灵堂中守夜的众人无不小心谨慎,唯恐自己也中了邪祟,将银茯苓花摆满了灵堂。
李尧眼睛肿的像个桃子,跪坐在地,昏昏沉沉地给他娘烧纸。
直到这个时候,李庆方才风尘仆仆地从县城中赶了回来,他浑身颤抖地走进了灵堂,扶住了嚎啕大哭扑向他的儿子,不见悲伤,浑浊的眼中只有恐惧。
“死了,死了……“李庆隔着惟帐,看着灵床上影影倬倬的妻子的尸体,发起抖来。
李尧吃惊地看着父亲:“爹,您怎么不哭?”
李庆不理他,在灵堂四处打量。
“您找谁呢?”李尧追问道。
灵堂中众人都看向李庆,而李庆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个人,他快步向前,试图揪住李挚的衣领。
“怎么会,为什么你会没事,为什么是玉娘。”李庆双目赤红,失控地大喊着,直到此时,他方才涕泗横流地痛哭起来,“怎么不是你啊!”
李挚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不知您在说什么。”
李挚十二岁便中了秀才,李氏众人都盼望着他有好前途,光耀门楣,此时见李庆如此失态,转念一想,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众人也忘了害怕,将李庆团团围住,大声争吵起来。
李庆回过神来,反倒咬紧了牙关,就算被族人们在灵堂中如此指责,也一言不发。
在争吵中,不知不觉,子时已到。
一阵阴风穿过灵堂,不远处的老槐树掉落了几片树叶,被裹挟着飘了进来,飞到了惟帐后头。
张玉娘的尸体倏地一震,灵床嘎吱一响。
灵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视线缓缓转向了惟帐后的灵床上。
下一瞬,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女尸面上倏地长出了十只眼睛,她剧烈颤抖着,长长的舌头不住甩动。
惟帐后的身影抖动着,而人们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那十眼女终于停了下来,她睁开了她所有的眼睛,伸手将覆在身体上的黄表纸撕开,从床上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