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布庄送来衣服,三人启程离开嘉禾。先是水路,再是陆路,足足走了一个多月,三人才抵达余桐。
此处地势平坦,一眼望去,四处开阔无际。余桐城墙不比嘉禾高深,却极广阔整齐,秋阳映照下灿如黄金。城中周道如砥,康衢载直,雕梁画栋,堂皇充目。君稚赞叹不已,卞逆慈则不置一眼。
三人在客栈住下后才得知去卞家山庄需要请柬,而卞道长虽然是来祝寿的,却一张请柬都没有。君稚顿时发愁:“这可怎么办?秦老弟还要请卞老太爷帮忙呢。”
卞逆慈却不以为意,说他自有办法,带他们先下楼吃饭去了。
楼下客人颇多,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大堂中央站着个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卞老太爷的种种传闻。
“话说余桐近日最大的盛事,就是卞老太爷的大寿了!这卞老太爷大名卞中流,字坚石,年轻时是个不世出的符修天才。他二十岁自创百杀咒,二十五贯通千本符谱,臻至大成,一张符纸可价值千金,当时余桐的客栈都住满了向他求咒的人。可惜他三十六岁后便不再画符,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幸好,他儿子孙子都争气,尤其是他孙子卞三秋,年仅二十一就已通百本符谱,真真又是一个天才啊。要我说,这卞家祖坟肯定埋对了地方,要不这卞家人怎么都这么厉害?”
君稚乐道:“想不到这也有人谈论卞家呢?不愧是南卞北玉的‘南卞’啊。”卞逆慈似乎对这些逸闻不感兴趣,只是喝酒。秦镇邪问:“南卞北玉是什么?”
“南卞北玉说的是横山南北的两个修道世家,即山南画符的卞家,山北炼丹的玉家。”君稚兴奋道,“有人说十枢之后,卞玉承续,可见这两家的地位之高。”
卞逆慈给他泼冷水:“卞玉怎能媲美十枢?那场浩劫过后,世上已经没有真正的修仙世家了。”
这时,菜上来了。黑猫爬上桌,目光灼灼地盯着一盘红烧肉。卞逆慈失笑:“馋猫。”秦镇邪要把猫抱下去,它立刻挣扎起来。卞逆慈道:“无妨,这盘肉就给它吧,我再点一盘。”他正要喊人,背后却传来一声讥笑。
“卞家画符这么厉害,怎么不给画个生子符呢?要不这代代单传,万一断了可不就难看了?”
此言一出,四座愕然,卞逆慈也脸色微变。他扭过头,只见一个马脸大汉正挑衅地望着说书先生。
说书的瞧见他,咧嘴笑道:“这不是短刀复吗?听说你前年找卞家求符不成,就在人家门口大吵大闹的,结果被人赶了出去。怎么,今年你又来自取其辱了?”
短刀复涨红了脸,凶狠道:“分明是那卞中流吝啬,不肯把符卖给江湖人!你莫要说我自取其辱,若不是卞中流自私不愿将符术外传,老子才不会来找他。什么符修之冠修士楷模,我看他三十六后就是个废人!”
一个锦衣男子猛地站了起来,怒喝道:“胡扯!”
与此同时,一杯茶水径直泼在短刀复脸上。君稚惊诧地望向卞逆慈,泼茶的人正是他。
短刀复一抹脸,拍桌而起:“你找死?”
卞逆慈矜傲道:“我看你满嘴喷粪,忍不住想给你去去臭气。”
“你找死!”短刀复拔刀冲来,却被卞逆慈飞脚踹倒。他踉跄爬起,正要再战,却被一个白脸壮汉抓住了肩膀。那汉子将短刀复提了起来,一把扔在地下。一双如意云纹皂靴走到了他面前,短刀复一抬头,便看见一个锦衣玉冠的俊秀青年正怒不可遏地盯着他。卞逆慈看见他,不禁愣住了。
那人愤怒地说:“我是卞家卞三秋,你有种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短刀复哪想到卞家少主就在这酒楼里。他吓得魂飞魄散,忙磕头道:“公子饶命!小人刚刚是酒喝多了,一时失言!”
“胡说八道。”卞三秋愤怒道,“什么失言?我看你是酒后吐真言!”
“小人哪敢!”短刀复连连哀求,打了自己好几下嘴巴,“都怪这张嘴!该死!该死!公子您行行好,放过小人这一回!小人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啊!”
卞三秋面露犹豫。卞逆慈冷笑一声,上前道:“放屁。我看你顶多四十,哪来的八十老母?”
短刀复哇哇叫道:“我老娘怀的晚,生我时险些去了半条命。我娘现在全靠我照顾,我要是死了,我娘也活不成了!”
卞三秋与卞逆慈都是一愣。
卞逆慈皱眉道:“撒谎。”
卞三秋犹豫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算了,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今天饶了你。要再有下次,我绝不放过你。”
短刀复连连道谢,慌忙逃走。
卞逆慈眉毛皱得更深了,嘀咕道:“真是软弱。”
卞三秋笑了笑,拱手道:“在下是卞家卞三秋,字思慈。方才多谢道长仗义执言,敢问道长贵姓?”
卞逆慈一愣,君稚道:“好巧,我师傅名字里也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