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祁弄溪紧紧咬住下唇,咬得皮开肉破,雨水打湿他的面颊,被稀释成粉红色的血液,流了一下巴。
叶淮难得与他感同身受。
如果没有江荼,他不会有今天的修为,或许早在日复一日的躲藏逃跑中,被人捉去剥了皮剔了骨,最坏的结局,说不定早成了炉鼎,在被迫与人交。媾的日夜中失去自我。
明明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叶淮很能理解。
“你说,鲲涟仙君永远不可能突破至天阶?”回忆中的祁弄溪瞪大眼睛,“你凭什么确定?不,你确定吗?!”
大概是点头。
叶淮观察着祁弄溪的表情,眼看着他的眼中神色变换,变作堪称疯癫的狂喜。
“太好了”祁弄溪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需要力量,无论是什么力量,空明山这样肮脏的地方,我要什么干净?只有雪练哥哥是干净的。”
“我不需要你帮我报仇,但是你说能让雪练哥哥回来,我答应和你交易。”
他蹒跚着站起,向空地走了两步,叶淮猜测那里应该是与他对话的人所在。
祁弄溪仰头:“你想要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不、我不会退缩的,我不在乎你想要什么,就这么说定了,成交。”
祁弄溪的话验证了叶淮的猜想。
黑猫雪练,不是思念的转移,而是任雪练本人。
但那个从浊息中脱骨而出的
还能称之为人吗?
真是疯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赞同
这时。
眼前景象骤然颠倒,漫天细雨,淅淅沥沥打在地上。
那一樽棺椁,忽然从叶淮的身后,出现在他身前。
与此同时,心底那种痛苦的、几乎要把心脏都剜出来的酸涩感卷土重来,紧接着又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钝痛。
就像钝刀割肉,处处不疼又处处都疼。
叶淮逃也似地后退一步。
他踩到了一朵枯萎的花,簌簌一声,将干结的花瓣不小心踩得粉碎。
枯萎的花缠绕着棺椁,他所熟悉的、颜色鲜艳赤红的荼靡花,带着孱弱的茎叶,也呈现出枯槁的灰白。
斜风细雨,天地失色。
冰冷的雨复又拍在叶淮脸上,一阵风不偏不倚刮过,不想见也逼着他见,吹起一抹红色衣摆。
叶淮仓惶垂眸,看向棺材内部。
——阖眸的青年,雨水落在他的眼角,勾勒柳叶般温柔的形状,又从眼尾滚落,雪白的长发散开,像铺满棺椁的蛛网。
他双手交叠在身前,苍白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像为苍生受难而死的圣子,被恩将仇报的人们遗弃在荒郊野岭。
叶淮注视着棺材里的江荼,激烈的情绪在胸腔里鼓动。
别怕,别怕。
你最忠诚的信徒,会撕开天幕,让所有遗忘你恩德的人,重新记起你的无私,并终生陷于悔恨之中;
他会献上一切,让所有抛弃你福祉的人,在地狱里永远受刑,换你在烈火中重获新生。
此时此刻。
洞穴内。
江荼不悦地蹙起眉:“祁弄溪,收起你的恶趣味。”
他不在意自己一副死人样被塞进棺材里,说到底他本身就不是活人。
但他接受良好,不代表叶淮同样接受良好。
看看把叶淮吓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