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晕眩,高强度的梦境让他身死后得不到休息,反而更加极限地透支身体,混乱的状态持续许久,江荼才勉强清醒一些。
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昏厥,一抬手,红色绸缎缠住叶淮的双眼。
要知道野兽最恐惧的就是被剥夺视觉,叶淮却一点也不反抗,任由江荼动作,甚至在江荼手掌贴近他时,有一个自然的歪头蹭的动作。
——江荼迅速撤手,避开了。
他不能再看叶淮的眼睛。
江荼深吸口气:“谁告诉你我要走?”
叶淮的耳朵惊喜地竖起:“师尊…”
江荼浇灭他的欣喜:“但我必须过桥。”
叶淮的耳朵耷拉下去,毫不在意此时此刻他的所有行径,都在他人注视之下:“那我陪师尊一起过桥。”
江荼斩钉截铁:“不可能。叶淮,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叶淮诚恳地低着头,似乎无需红纱他也能寻到江荼的眼睛,又或者是江荼隔着红纱也能想象到他湿润的眼眸。
叶淮仍是那句话:“师尊的问题,弟子知无不答。”
江荼道:“伤是怎么弄的?”
他是选了最不要紧的问题,想要循序渐进,然而话音落下,却见到叶淮的麒麟尾,在身后颇为激动地摇了摇。
无论是叶麟还是叶淮,他们的喜悦都是如此简单易懂。
但实际上,为了避免情绪和状态被过分注意,他们都不会轻易在旁人面前露出兽类特征。
唯独在江荼面前。
他们每次都毫无保留,绝不隐瞒。
有什么好高兴的?
“师尊,你在关心我么?”叶淮解释了自己高兴的原因,“我…是被鬼兽所伤,抱歉,师尊,是弟子太没用了。”
——等等。
江荼将自己的心绪拽了回来,疑惑出声:“鬼兽?”
江荼没有明言,叶淮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师尊的大公无私,浊息的源头已从世间消散,但…彻底清除,仍需时间。”
换言之,虽然没有新的浊息催生鬼兽,但尘世阴面原本就有数量极其庞大的鬼兽留存,所谓积重难返,叶淮想要彻底将他们清理干净,实非一日之功。
江荼沉默片刻:“不是你的错,回去好好疗伤。”
他看到叶淮的麒麟尾失落地垂着,指尖的灵力泯灭,忍住用荼蘼花替他疗伤的冲动,又问:“阳间现下如何?”
他已从众鬼口中知道自己昏睡了整整十天,对阳间而言便是整整十年。
江荼对阳间并无留恋,但曜暄未尽之志,成了他必须背负的因果。
除此以外,江荼不得不承认,自己问阳间的情况,也是想问叶淮的境况。
他认为自己问得已经足够委婉,叶淮大概会理解成阳间的整体情况,若叶淮这样回答了,江荼就能顺理成章地逃避心底对叶淮的关心。
可叶淮仍在弹指间明白了江荼:“弟子很好,师尊,弟子剑道大成,已是修真界至尊,司巫他们再难指摘弟子什么…但您放心,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任性,您让弟子守护的苍生,即便粉身碎骨,弟子也会守住。”
江荼闻言微怔,旋即从记忆的缝隙里找出了那块碎片。
他确实因为担忧自己死后叶淮会随他而去,对叶淮说过——
无论如何,不可弃苍生于不顾。
可是他没有想到,叶淮会将之刻入骨髓般铭记。
且看眼前的男人。
他确实长高了,挺拔如松柏,却消瘦如青竹。
是什么,让他十年过去,竟瘦成了麒麟干?
他嘴上说着司巫奈何不了他,可表现出来的桩桩件件,都在证明他过得并不好。
甚至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