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控制,使得安信侯府和佃户的关系是普通的经济合约关系。
听得万商如此说,牛多又一次傻在了那里。
主家的和善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糊里糊涂的。
万商又放慢语速说:“至于你那两家亲戚,他们在前朝末年遭遇了贪官污吏的迫害,只能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去避灾,这些年都不敢出山,唯恐外头还乱着。只近日,他们中间有人受伤,为了活命不得不冒险出来,然后发现山外头已经改换了天地。如今的皇上是一位好皇上,他们终于不怕了,就打算去衙门里登记户口,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牛多正要摇头。
管事多机灵啊,立马伸出一只手,把牛多死死按住了。
他道:“回禀太夫人,事情确实是这样的。早些年,那两家人来投奔牛多时,我也远远见过他们,后来以为他们走了。原来他们都躲在深山啊!真是难为他们了。”
万商满意地点点头,对管事说:“你也很好。”
这世上有一类人,手里只要掌握一点小权利,他心里的恶就释放出来了。各家的庄头管事中多的是狐假虎威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恨不得把佃户往死里压迫。要是清渠庄的这位管事也是这种人,那么牛多的两家亲戚在当年的乱世中绝对活不下来。
所以万商觉得这位管事很好。她已经决议要好好奖赏这个管事了。
管事恨铁不成钢地在牛多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牛多的脑子终于好像有一点点活了。太夫人帮着把亲戚家的罪责全部摘去了?
他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
眼神好像在一瞬间清明了起来。
任何言语都不能表达他的感激。他忽然跪下,非常用力地给万商磕头。
万商连忙叫他起来,但牛多好似都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只拼命磕头。周边又围过来好几个人,连带着管事一起,几个人使劲地拉着,才拦住牛多继续磕头。
回归到粮食增长的问题上,牛多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就是他家亲戚在山里开垦出来的那块地,因为那是在山里,不管他们怎么精心伺候,也拦不住鸟雀拉屎、拦不住山风呼啸。那块地方本来天然生长了很多野豆子,时常有野豆子的种子掉到他们开垦出来的土里,本来以为它们会分走地里的养分,让粮食长得不好,但野豆子怎么都除不干净,他们只得安慰自己说野豆子长了也能吃。
无非就是难吃一点,但只要能吃,它们爱长就随它们长吧!
这么连着种了几年后,按牛多的估算,每次都觉得那块地的肥力要耗尽了,再种下去估计也收不上来多少粮食,但是粮食收成时又觉得还好,好像还能继续凑合。
“小的自小种地,天天都和地打交道,山里那块地的肥力竟是比想象中足,但小的挖了一点土看过,和山脚下的土没什么区别……思来想去只能是和野豆子有关。”
山上的种地条件远不如山脚下。土层不如山脚下厚。肥也不如山脚下沤得好。按照牛多的推算,山上那块地种了一两年后就该大大地减产,但实际减产没那么多。
牛多心里起了猜测,但也不敢冒险把野豆子往山脚下的良田里撒。
他内心非常羞愧,觉得自己这个发现还称不上是能让粮食增产的重大发现。要不是亲戚生命垂危,牛多怕是会把这个发现捂得死死的,轻易不敢说出口贻笑大方。
万商却听得眼睛亮起来了。
她看过科普。
农耕文明刚刚出现时,那时的种地技术非常低级。当时的人不会追肥,开垦出一块地后,先种上两年,当肥力不够、粮食减产后,他们就抛弃那块地,换个地方重新开垦一块地。但随着人口越来越多,人均耕地越来越少,这方法很快就行不通了。
然后,人们发明了用肥料保养土地的方法。这个肥料一般都是指人牲粪便。但其实还存在一种绿肥!比如说在种植一种主要作物时,间种或者套种豆科植物,就能增加该主要作物的氮素营养,促进它生长,而且还能一定程度上减少杂草和病虫害!
不过,对于绿肥的了解,万商只知道这些,再多就没有了。
绿肥要配合间种套种技术。据说这种技术在魏晋时期已经萌芽,在南宋时期出现了相应种植体系,然后在明清时期发展到巅峰。万商不知道游戏成真后,时人的种植技术偏向于真实历史的哪个阶段,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到明清时期的那种高度。
有人说,清朝人口大爆发是因为红薯。万商还在网上看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位民间英雄如何小心翼翼地把红薯带回来。他最后用的办法是把麻绳拆掉,把红薯藤藏在麻绳里重新编织,这样仔仔细细地藏好了。但万商也看过另一个说法,说之所以明清人口大爆发,是因为几千年的深耕细作积累出的无数经验,量变终于引发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