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用脸色骤变。
万商忙说:“别急,听我解释。既然你和黑黑的干亲关系在衙门里登记过了,你以后肯定不能抛下他不管,对吧?我打算把黑黑的卖身契还给你们,然后和黑黑之间重新签一个雇佣的契约。有了这份契约,你们爷孙日后照样住府里,照样有事干。”
相当于万商雇佣了黑黑,庞大用作为黑黑的爷爷,出于报恩随他一块儿住着。安信侯府和庞大用之间不再存在雇佣关系,那庞大用日后就不是“像”一个幕僚了,而是正正经经地成了幕僚。但他的工作保持不变,还是整理库房,顺带传授一些知识。
庞大用入府已有几个月,万商也算是把他这个人彻底看明白了。
虽说庞大用时常自轻自贱,但其实他内心很想被人“看重”。
他本质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他的道德水准是流动的。你若是拿他当畜生看,他就理直气壮地当个畜生,而你也别指望畜生能懂忠义廉耻;你若是拿他当人看,他就记得自己是个人;而你若是拿他当君子看,那么至少在你面前,他忽然就矜持了,开始主动拿着君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哪怕他对别人不义,但对你绝对义薄云天。
万商觉得庞大用就是以前被人轻贱太过了,哪怕有人畏惧太监、巴结太监,但不会真心实意地尊重一位太监,所以一旦有人开始尊重他,他会非常珍惜这份尊重。
这样的人,如果你对他不好,哪怕你们之间签了最严苛的契约,你还是约束不住他,他该背叛照样背叛;但反过来只要对他好,即便没有雇佣契约,他依然会兢兢业业地完成工作。更何况他干孙子还在府里,这个新认下的干孙子是庞大用的软肋。
万商之所以留下黑黑,倒也不是想要用他去拿捏庞大用。只是世道如此,善良也要有一些锋芒,要是万商连庞大用的干孙子都不雇佣,那庞大用就该诚惶诚恐了。
如此,刚刚好。
庞大用再次真心实意地磕头。黑黑见爷爷磕头了,二话不说也跟着磕了一个。
皇宫中。
皇后收到万商的信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把皇上叫过来。恩科与官员制度的改革是头等大事,皇上最近忙得连吃饭都像是在打仗。而皇后也不是那种傀儡皇后,她是实权皇后。她想要雇几个前朝太监在城里开个酒楼,这事还真不用提前去和皇帝说。
皇后就自己直接安排上了。
选酒楼地址,装潢,去城外把几个落魄老太监接到某个庄子里先养着,在酒楼正式开业之前,得叫这些老太监把身子骨养回来啊,顺道叫他们再想一些宫廷菜谱。
如此忙忙碌碌的,等到恩科那边的殿试都考完了,人才也都选拔好了,甚至是全新的官员升迁制度都开始试行了,以皇后为靠山的这一家新酒楼几乎也能开业了。
自打三条街之外的那家宝银楼忽然关门装潢,金胖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宝银楼的位置比他金家酒楼更好,那条街上的店没点身份地位根本拿不下。本来人家开的是宝银楼,卖珠宝的,金胖哪怕羡慕它地段好,但反正大家做的是不同的生意,倒是不曾嫉妒过人家。结果宝银楼生意那么好,却关门了!变成了金玉楼!
有消息说,金玉楼是酒楼。
那处的酒楼一开,金家酒楼的生意肯定要受到影响。金胖难免长吁短叹。
做生意若是各凭本事,他金胖其实并不会怕了谁,就担心那金玉楼背后的主子来头特别大,比安信侯府还要大,要是那样,日后金玉楼排挤他,他都没处说理去。
“我的个佛祖哎,只盼着是和我一样的本分人,哪怕靠山再大,做生意用的也还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全凭自家食材好、味道鲜揽客,不玩阴的。”金胖在心里想着。
心里既存了事,金胖隔三差五就去看看那金玉楼的装潢进度。眼看着那楼里堆金砌玉的,果然担得起“金玉楼”这样响当当的名字,金胖的心越来越凉。救命啊,你们这金玉楼到底什么来头啊,一个酒楼,再高档也是给人吃饭的地方,装饰成这样?
明明只是三月四月的凉快天,金胖硬是把自己急上火了。又过两日,金胖正在屋子里生闷气,他族侄跑来找他:“二叔二叔,金玉楼的掌柜来了,请您出来说话。”
金胖没好气地说:“什么金楼玉楼的?我不认识!”
族侄小心翼翼道:“就是那个马上要开业的酒楼啊……”
金胖的脸更黑了。你们金玉楼快开业了,这时候不请自来地跑来找我,什么意思?难道开业之前先给我一个下马威?真是欺人太甚!金胖气得狠狠拍了两下桌子。
金胖很想说不见,但又怕人靠山太硬,彻底得罪了人。
他怒气冲冲地拉开门,朝包间走去。族侄紧跟着他,唯恐二叔气疯了,把别家掌柜给打了。然后族侄眼睁睁看着金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和善,走到包间前已经是一副和气生财的好模样了。他笑着打开门,嘴里说:“哎呦,贵客临门啊!慢待慢待!”
族侄:“……”
二叔真厉害啊,家里还叫他多学学二叔,可这变脸的本事就不是他能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