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宫门口分别时,刘子高摆着手让自己快走,自己走到拐角时回头,见他还在那里站着。这人呐,真是嘴硬。“我还欠你酒钱呢,旁人来催我可不给他!”刘子高喊着。徐道年摆摆手,转身打马:“回来请你喝酒!”朗朗的声音传来,随即消失在猎猎的风中。出临安城,行了一日,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徐道年回头看,是陈胤。“陈将军?”在此处看见陈胤,徐道年有些奇怪,停了下来。陈胤勒了缰绳:“此行凶险,陛下让我告假过来。”徐道年点头,那晚沈兄没有当群臣的面派陈胤一同前往,而是让他告假,偷偷跟过来。这般,是为了掩人耳目。—王相从宫里出来,回府走进书房里,失了魂一般的瘫坐在太师椅上。两年前,自己奉命去安州重修堤坝,那时先帝缠绵病榻已久,便同昱王一起,贪下了朝廷拨的款项。安州重修的堤坝,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后来沈长洲即位,生怕事情败露,除了自己同昱王,彼时知情的人,都派人去杀了。怎么会!安州决堤的急报怎么会传入京中!明明,安州派来传报的人,都被自己截杀在路上了。小皇帝怕是已经察觉到了,此次派徐道年去安州,断然不只是为了赈灾。王相伸手,徒手捻灭了案台上的油灯,书房里倏的一片漆黑,眼尾因为衰老向下耷着,皱纹遍布的脸上漫上狠色。这徐道年,是留不得了。可惜了,这惊才绝艳的新科状元,不日便要客死他乡咯。“可惜了!”黑夜里,王相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一脸惋惜的摇着头,可那双泛着精光的眼里满是狠唳。—徐道年和陈胤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途中越靠近安州,路边的流民也越来越多。徐道年看着积水的道路,被吹倒的树,四散的流民,同记忆中的大相径庭。雨下的更大了,雨若倾盆般打在身上,无法再赶路,便走进路边的神庙躲雨。神庙破败,神像上头的屋顶漏了个不小的洞,雨水从屋顶的洞里倾进来,悉数落在神像上,再顺着神像淌下来,汇成了一条小溪流到外面。原本阴沉的天空猛的一下白,轰然的雷声随之落下,神像无人供奉久,被风雨侵蚀的辨不出原来面目,雨水在神像上晕开深深浅浅的一片,显得有些可怖。神庙里聚集了不少流民,看见徐道年一行人,警惕的看着他们。“途经此处,前来避雨,唐突各位了。”徐道年身上穿着厚厚的蓑衣,头上带着顶斗笠,原本飘飘的衣摆也被雨打湿,溅得满是泥点,全然没有临安城中贵公子的模样。陈胤抱着剑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边。众人看到他怀里的剑,纷纷收了视线。这群人看上去面黄肌瘦,想来好些日子没吃上饭了,城中各处有设粥棚,此处离安州城并不远,为何不去呢。徐道年开口:“安州城中有设灾民营和粥棚,为何不去那里呢!”众人恹恹,没有人愿意浪费气力回答他。亘长的安静后,角落里白发苍苍的老叟出声:“哪里是我们不去,是我们去不得,安州城关城门已经好些日子了。”徐道年眉头锁着,面色沉了沉,抬手想要去取身上带着的干粮。陈胤拽住他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小声开口:“这里人太多了,就算把我们的干粮都留下,也不够!”徐道年看着神庙里的人,愣住了,这点干粮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若不能每个都给,那就每个都不给。徐道年点点头,陈胤才松开了手。外头雨势渐小,一行人再度启程,再半日,便能到安州城了,原本要七日的路程,三日便要走到了。为了赶时间,徐道年和陈胤一路以来都没有走官道,这里的民道被雨淹了不少,被吹倒的树歪七扭八的横在路上,现在眼见安州城就在眼前,便打算穿过这片林子便绕去官道。在官道没走多久,三三两两的黑衣人从路边的树上跳下来,将徐道年一行人团团围住。来的黑衣人手法狠唳,招招式式都致人于死地。徐道年这次带的人不多,可各个都是专门武行出身,有两个还是跟在沈长洲身边多年的暗卫。徐道年不会武功,只跟在陈胤身边。黑衣人不知怎得都朝他来,陈胤武功不低,可一边护着徐道年一边应付大半的黑衣人,显得略微有些吃力。徐道年察觉到,便躲着他们的刀剑,移到了沈兄派来的暗卫身后去,那些个黑衣人见他走到这里,也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