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睡的并不安稳。“沈长洲。”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是在说梦话。沈长洲轻声应她:“怎么了。”话毕,是亘长的安静。那头迟迟没有出声。沈长洲失笑,脑海里,宋婉清的身影不断显现。“你是不是喜欢我啊!”细细软软的声音穿透厚厚的床幔,钻进了沈长洲的耳朵里。沈长洲躺着的身子一僵,片刻后,才开了口:“是啊。”反正是睡着了说梦话,横竖她明日起来记不得,沈长洲很坦然的承认了。语调慢慢,丝毫没有平日里散漫,是鲜有的认真语气。不远处的床榻上,宋婉清闻言睁开了眼,夜色中,那双透亮的眸子很是清明,全然没有困顿。沈长洲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有这么……”顿了顿:“这么明显吗!”床幔那头迟迟没有传来回应。沈长洲掖了掖被子,闭上眼,寻思怎么说梦话还有问有答的?外头宫人奔走喧哗的声音渐渐变小。夜重新变回惯有的寂静。宋婉清看着厚厚的香云纱床幔,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涌现。瞬间,她什么都不愿去想了。不去想这周而复始的轮回,不去想凶吉未知的将来。因为,就在刚刚,她两世的心动得到了回应。—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宫中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才被扑灭。在废墟中,抬出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司礼监提督梁有全。经皇城司调查,此次大火是因为梁有全夜间打翻案上的烛台所致。陛下下令厚葬梁提督,同时,陛下冲进火场救宋中官的消息也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王相一案彻查,清洗了朝堂,王仲良因此获罪,流放至房陵,终身不可离开流放地。王仲良流放途中,有人打晕了押送的官吏。待官吏醒来时,王仲良已不见了踪影,最后是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寻到他的。王仲良被绑扎树上,早已断了气,身上血肉模糊,没一块地方是好的,只有那颗头颅,毫发无伤。森森的白骨清晰可见,透过薄薄的一层肉,还能瞧见里面的五脏,那颗完整的脑袋挂在骨架上,愈发的诡异。这树林子里多的就是各种虫子,浓厚的血腥味引来了不少蚊蝇和嗜血的虫子。硕大的绿头苍蝇见了血腥,嗡嗡的扎堆停在王仲良的尸体上。地上堆着的肉片积起了个小山,深黑色的树皮被血浸透了,深褐色的干涸血迹蔓延在皲裂的沟壑中。押送的几个官吏都是军营里出来的,饶是他们在战场上见惯了刀光血影,此时看到眼前的场景,也让他们心里犯怵。次日,王仲良遇害的消息传到了沈长洲这里。沈长洲看着密报,久久没有出声。凌迟。温柘。心里那个早就隐隐浮现的念头,此刻更加清晰起来。是温家人。不知怎得,沈长洲想到了那个躲在温柘身后怯生生的顾小公子。半晌,沈长洲引火燃了密报,看着纸张在火焰里彻底化为灰烬,伸出手指,抵着额角,对人吩咐吩咐道:“王仲良的事情,不必查了。”台下的人见陛下面色沉沉,难免有些提心吊胆,闻言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应了是,急急退下。—宋婉清醒来时,沈长洲已经不见了。昨夜他睡过的罗汉床上,被子乱糟糟的放着。宋婉清看着那乱成一团的被子,有片刻的失神。前世的记忆中沈长洲有两个坏毛病,不叠被子,不理案台,也不让别人替他叠被子,理案台。宋婉清初入宫时,不知他的忌讳,理了一回,沈长洲看着整整齐齐的案台,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笑着说了句有劳皇后。后来才知道,他向来不让人动他的案台,听说先前有个新来的宫人不懂规矩,替他理了案台,平日里待宫人温和的沈长洲前所未有的沉了脸。宋婉清从回忆中抽离,有些恍惚,这一世,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轻叹口气,抬手去整理乱糟糟的被子。本想出去寻沈长洲,远远瞧见案台上摆着幅画,看装扮是个女子,宋婉清走近。原来是幅美人图,服饰端庄,美人清雅素净,活灵活现,沈长洲画工果然了的。将这幅画在心里一番夸赞,宋婉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画上人的脸同自己别无二致,眉尾的小痣一模一样。画上的人,是自己!宋婉清彻底怔住,沈长洲他已经知道了,他何时知道的!知道了也好,自己也不用再费尽心思遮掩,也不用纠结该如何同他开口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