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那瓶酒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突然觉得很恶心。
他们都说,我刚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老鼠崽子见了猫。
他们觉得我不是那个地方的人,我也那样想,他们觉得我可以离开,我也那样想,他们和我套近乎,我知道都是假的,但是我放不下那些东西。我几乎要觉得那样的日子也还算不错。
但现实给了我当头一棒。
有人生病了,是传染病,很快,许多人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他们被送到了医生的地方,那是个医务室,但没有牌子,没有门,没有房间,也没有隔板,黑漆漆的,和其他地方没有两样,甚至更加残破老旧,地上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和酒精消毒混合的气味,很古怪。
我身边有人躺下去了,我很害怕,也有点关心,和我一起喝酒的人,把那个生病的人送到了那个地方,之前躺在那边的病人,已经有些死去了,身体僵硬,面容消瘦,骨骼突出,衣服鞋子都发黑发黄,和地上的灰尘融为一体,好像本来就是这里的一部分。
我有点呆住了。
地上的病人对我笑,一开始是善意的看傻小子的眼神,用虚弱沙哑的声音就着血腥味说,这里就是这样,没有医生,就算有,也不会过来给我们治疗,因为我们没有钱,没有钱就不能治病,在外面也是这样,我们是活不下去的,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死,因为我们走进了这里。
我问他,没有其他办法吗?
他看我的眼神就变成了嫉妒,隐约有些愤怒,泪光闪烁之中,流露出悲哀和恐慌,嘲讽鄙夷地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讪讪的,像常年面对上司不得不露出的笑容,喃喃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出去吗?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都没有办法!谁也没有。除非你有钱。
他哈哈大笑起来,但是有钱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跟我们像一群死老鼠一样躺在一起。
笑声变得凄厉,他吐血死了。
我害怕得跑走了。
晚上,我梦见他,他笑着对我说,我很快就会变得跟身边的人一样,之后,我也会生病,这是早晚的事情,不需要抵抗,我们还会再见面。
也许他说的见面地点是在地狱。
但我不想在那个地方见他。
我开始想办法,我比之前恐慌许多,刚到那个地方的不舒服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我感到了一阵强烈的胃部痉挛,吃不下饭,没法喝水,想吐,很快就瘦了,身上的骨头是会在不小心碰到别人之后,让他们不约而同皱着眉头开口说,好痛,的地步。
我想,我是生病了,我快要死了,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去。
当初把我送进去的人出现了,他站在高处,对所有人说,有一个机会。
我迫切地想抓住这个机会,我很需要。
我跟着去了。
他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地方,那是很深的地底,没有什么光,泥土散发着腥味,一点点死人尸体的腐臭味,还有阴暗角落潮湿非常而长出的蘑菇的气味,我还是觉得想吐。
但未来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我眼前发黑站在人群之中,仰着头,感觉自己的脖子在发麻,头发在颤抖,我听见高处的人说,你们的面前有一座桥,只要你们能从这里走过去,你们就能离开这里,摆脱债务,赢得一百万的奖励。
这奖励太诱人了。
我屏住呼吸,第一个想走过去,但上面的人还有话说,我有点不耐烦,他们对我笑,是轻蔑嘲讽而傲慢的笑声。
他们说,这座桥没有护栏,四面通电,满是碎玻璃残渣,还有破烂的电线,和一点毒蛇,要是不小心,就会从桥上掉下去,走到桥头也不算数,要打开桥上的窗户,翻过去,到另外一边,这场游戏才算结束。
我听着,以为他们会说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奖励,如果他们说了,我也不会意外,但他们没有说,我就知道,这场游戏比预想之中更恐怖危险。
但我已经快什么都看不见了,要我从这里后退返回,我是绝对不愿意的,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要走呢?
我第一个上桥,走在路上,感觉一片漆黑,其他人看见我已经走在桥上,以为危险并不大,都信心满满且紧张地走来了。
一个人踩中了碎玻璃,尖叫着跌落进黑暗,不见了踪影,一个人被毒蛇咬中了脚脖子,啊了一声,就跌倒下去,死躺在桥上,被人踩了一脚,滚了下去,也不见了。
他们都死了,却还有人在我身边,我去开窗户,有人抢在前面,被打开的窗户撞上,跌落了,我摸到窗户,却站不稳了,咳嗽起来。
周围是浓郁的血腥味和发臭的烧焦了的皮肉头发混合的气味,我有点想吐,但胃里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两只手发软,两条腿也抖。
我站在窗户的外面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人催促我,说他们要关上窗户了,我才勉强敢继续往前靠近,我摸到了窗户外面,是一片的冰凉的空白。”
“有人真要过来关上窗户,我迅速从缝隙挤了出去,抓了一根电线,摸到冰冷的地板才勉强放下心来,被自己的衣服带倒,躺在地上,喘着气被人抬起来,送到了一个座位上,座位是黑色的,说不出是什么材料,但我知道是很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