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息又看了他一眼。
那人终于往后退,咬唇踌躇着,眼神甚至有一丝委屈——那是在巨大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会展现出的踌躇。
在言息不为所动的视线下,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总归是利益败给了风险,那人终于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转角。
强撑的身体这才略微松弛下来,言息伸手掏房卡,指尖却在不受控地发颤,费了半天劲,才从外衣兜里摸出来。
这层似乎都是面积很大的套房。言息很难再移动到下一个房间,他晃了好几下脑袋也没能认清房卡上的房号,索性就近刷了这一间。
那人在这附近停留这么久,应该就是这间吧?
“嘀——”
错误的声音。
言息额头已被汗水完全打湿,下腹的异样感愈发强烈。
他显然无法适应并厌恶于这样的状态,指纹也错误后,抓紧时间手输了一遍密码,是自己惯用的生日数字。
“咔哒——”
门锁这回很轻易便开了。
言息缓缓吁出一口滚烫的气息,推门而入。
任由衣物一路散落在地,他直入浴室。
但在淋浴喷头下任冷水冲刷身体时,言息却似听到另一道房门开锁的“咔哒”声。
那声音让放松下来的他又惊醒般眯起眼,像只被侵入领地的小动物,安全感少得可怜。
可隔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外面也再没有丝毫动静。
言息只当是错觉,他洁白的、线条姣好的背部懒懒倚在瓷砖上,闭着眼,舒展两条长腿,任由凉水打湿长发,冲刷那张清冷秀丽的面颊。
他身体斜倚成一枝色泽清丽的花,花瓣形容也不为过的脸沾上湿露。
“凉水”又引起了他另一个记忆点。
死亡。
那是死亡的气息。
言息倏然掀开眼帘,水珠很快凝在睫毛尖上。
——他终于想起来,今晚十点,他结束和学生的饭局,回到家看完小说最后一章,留下了最后一条评论,然后将自己淹死在了浴缸里。
那才是这一晚最重要的事。
言息并不以为这是懦夫逃避生活的行径,他只是活够了而已。百无聊赖的人生总该有个终结,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这个终结的方式是由他自主选择的。
那眼前的事发生得真是奇特。
他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言息抹净洗手台上的宽大镜面,那张脸连同身体,都和生前别无二致。甚至体温更高,下半身的炙热还没衰减。
难道人死前都会做这样一场幻梦?
言息不太明白,他也是头回死。
随手抓了件浴袍披上,衣带也未系,言息虚晃着脚步往大床的方向走去。
这是生前的惯性。
哪怕死了,他也觉得现在急需睡眠。
死了会做一场怪梦的几率是百分之几?怪梦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躺在自己床上的几率又是百分之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