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疏月记得那一天。
因为她碰见了?陈涣之,两个人短暂的点了?个头?,谁也没有说话。
曲粤文说完,从?曲疏月手中抽走?了?书,一看作?者徐志摩。
她笑了?下:“曲小姐,您还迷他的诗呢。”
曲疏月说是?同学送的:“徐大才子,他是?一年留学,一生英伦情。”
“徐志摩要和你们这帮人生一个年代。”曲粤文放下诗集,枕着手,盖上毯子躺平了?:“我估计,他的PDF得有一百多页吧?”
噗嗤一声?,曲疏月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写的下,够呛。”
曲粤文翻了?个身:“月月,真担心?嫁过去?啊?”
半晌,她才嗯了?一声?:“有点怕。”
“怕什么?”
没听见侄女的回答,曲粤文开始分析:“怕陈家那些端着的规矩?还是?怕你未来婆婆,担心?她官太太的架子重?你又不和她在一口锅里吃饭!和她说的来嘛,你就高兴多说两句,不喜欢就不要理,谁的妈妈谁来应付好了?。”
但曲疏月说都不是?。
陈涣之的妈妈她见过的,P大文学院的院长,是?非常典型的高知女性。
再者,陈夫人为人亲善敦厚,最是?惜弱怜下,根本不是?爱摆脸的人。
曲粤文也料到了?,她侄女的忧虑不在这些密网一般的家庭关系上。
曲慕白吸取女儿的教训,在培养孙女性情的时候,着意?注重一个知书识礼。
不用细看曲疏月也知道,在她的身上,俨然一股被规训出的温柔。
规矩再大的门庭,曲疏月嫁进去?也是?不怕的,那就只剩下个夫妻关系了?。
夜深了?,初秋皓白的月光照在地上,挤挤挨挨的,都是?栾树落下的墨绿影子。
就在曲粤文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曲疏月忽然说:“我怕我天天面对陈涣之,会管不住自己。”
她的声?音漂浮在空中,像无处不在的、细小的灰尘,落不了?地。
陈老爷子退了?休,在家没什么事?,和夫人两个忙中有序的,把婚期定了?下来。
那一天,陈曲两家再一次正经碰面,双方的父母也都到了?场。
婚礼的日子挑了?十月六号,说是?请大师合了?八字,才选出的天时地利的日子。
曲疏月坐在一旁,看见曲正文不住点头?,双手在膝盖上搓动着,口中直说好好好。
曲粤文观察了?一阵陈涣之,他穿一件白衬衫,衣摆妥帖的收拢在西裤里,暗色菱格纹领带饱满的系着,一顿这么枯燥的饭吃下来,也不见半点散乱。
尤其他两根手指拧起杯身,抬眉喝茶时,手腕上的黑色表带露出来,一道浑然天成的雅痞。
她用手肘拱了?一下侄女:“我侄女婿的气质和颜值,真没的说。”
曲粤文的审美就是?:平等的欣赏每一个能把白衬衫穿出气质的年轻男人。
曲疏月懒得抬头?,随口说:“那姑姑替我嫁给?他吧,大家都是?曲家的女儿。”
“要死!你开你姑姑玩笑。”曲粤文鼓动她:“背挺那么直不累啊?去?,去?和陈涣之说句话。”
曲疏月一个大写的拒绝:“我才不去?。他怎么不来和我说话呢?”
天生的犟种。曲粤文白了?她一眼?。
不主动、不示好、不委曲求全。是?曲疏月的三不政策,她这些天刚给?自己定下的,要在这场联姻里守住的底线。
一份得不到回应的喜欢,不会让对方觉得受青睐,反而是?一种负担。
据他们行?里有经验的已婚男士说:有时候,一定程度上的合理冷漠和客气,可以省去?婚姻里百分之八十的麻烦。
这些通俗的道理,曲疏月很明白的。也许陈涣之也是?这么想?。
饭局结束时,曲疏月紧着收拾包,她谦让长辈,最晚一个才出来的。
陈涣之就站在走?廊上抽烟,手肘架在窗棂上,隔几?秒就递到嘴边吸上一口,窗外是?新抽了?翠叶的芭蕉。
昏黄的壁灯打在他身上,将他寡欲的面容照出一片浓影,一派溢于言表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