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窦中郎将大肆宣传的缘故,严观收到很?多?贺礼,上官下属都送了,休沐时他专门用马车往兰陵坊拉了一趟,否则胜业坊的宅子都没办法住人了。
明宝清也是一样的,宇文郎中和郑主事他们自不必说了,肯定会有一份,便是新进匠房的几个小学匠也打算凑一份送她,所以?婚期还没到,贺礼陆陆续续都来?了。
明宝盈替他们录下的礼单越来?越长,蓝盼晓和老苗姨思来?想去,这喜宴竟是不能依着严观和明宝清的意?思只自家人简简单单吃一顿了,否则白拿别人的贺礼却连一顿饭都没有,这也实在?太?小气。
明宝清知道严观有意?低调,还以?为他会不喜欢,但严观看起来?还挺适应的,难得的几个休沐日都陪着她去官园子里提前订下婚宴要?用的蔬果鱼肉。
明宝锦经?由袁先生寻得了一个可以?上门搭灶现烧菜的大厨,算算价钱要?比酒楼饭馆实惠,而且很?些酒楼的招牌菜他都能来?一手,只他就一
个人,来?不及做冷碟和点心,这就交给了明宝锦和老苗姨她们提前去预备着。
“小妹也是长大了,居然?是她和游飞上门去找的厨子。”明宝清有些感慨,就听严观道:“我听阿婆说,小妹及笄礼刚过,就有人家上门试探了,说是自家儿子去接妹妹下学的时候瞧见过小妹,心生喜爱。”
“什么心生喜爱?听起来?就不靠谱,匆匆一面就上门来?了?真是肤浅!”明宝清像是听见了什么很?十恶不赦的事情,皱眉道:“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阿婆和蓝娘子当场就拒了,说还要?再留小妹几年的,小妹都还是一团孩子气,不可能谈婚论嫁的。”严观伸手揉揉她眉心的结,道:“正是你心烦那几日,所以?就没有说。阿婆同我提了,也是要?我知会你的意?思。”
“我要?养到小妹二十岁,二十二?唔,二十五吧。二十五岁才准想一想嫁人的事。”明宝清说。
“三十岁怎么样?三十而立么。”严观道:“还是不嫁的好,养成一个小傻瓜多?好?”
两人相视一笑,更像两个大傻瓜。
今日这官园子离胜业坊比较近,两人订完菜就回了小宅休息。
小宅真是很?小,每间房也都小小的,愈发衬得那浴桶大得发蠢,连屏风都挡不住,严观每每瞧见那浴桶都觉得太?阳穴有筋在?抽。
正屋边上有一间窄窄的水房,平日里冲凉就在?那,有沟渠可以?排水。
严观时不时瞟那浴桶一眼,心想,‘谁有事没事烧那么一大桶子水在?里头游来?游去?这水里也不好借力啊?好借力吗?这能怎么借力?这,这能舒服吗?会有什么趣儿?这,水不会进去吗?要?是水进去了,乌珠儿会喜欢吗?’
“发什么愣?”明宝清散着长发回到房里时,就见严观坐在?榻上,不知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入了神,连她进来?居然?都毫无?觉察。
“没。”严观矢口否认,又?摸了摸鼻梁,幸好明宝清正攥着湿发,没有瞧见他心虚的样子。
他们的婚期在?四月,四月又?叫清和月,严观记得自己小时候跟陆先生学过一首诗,叫做‘首夏尤清和,芳草亦未歇’。
严观想,那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但今天似乎不是。
夜风有点大,在?墙头‘呼啦’一声飘过。
严观一向睡外侧,坐起身给明宝清掖了掖被子,起身拢好帷帐。
他推开房门走出去,完全无?视凭空出现在?庭院里那个人,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
见对方想要?进东厢房里去,严观立刻道:“那是妹妹的屋子。”
明宝盈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晚,留了些日常用具和换洗衣物在?屋里,自然?不能容他一个癫番僧进去。
“妹妹?”李辅翼冷哼一声,道:“这妹妹你是真不嫌多?。”
本以?为他今日穿了身黑衣,但被厨房灶台上的油灯一照,血红一片,原来?是件深红的袍子。
李辅翼还没有在?厨房谈事的经?历,但估计严观肯让他进的地方除了厨房就是厕室了。
这厨房小得连张桌子都摆不下,他用脚勾了灶洞边上一把小杌子坐了,说:“火候差不多?了,就等公主?敲锣了。”
李辅翼开口时严观正伸手掀开灶边的一个小钵子,抓出一把像小土块一样的东西?,那是老苗姨和明宝锦给他炒的棋豆。
棋豆一共有两罐,老苗姨炒的是咸口的,麦粉、盐巴、茴香、花椒叶,明宝锦炒的是甜口的,麦粉、芝麻和糖。
这棋豆是用绵绵的沙土炒熟的,所以?摸起来?粉粉的,干巴巴的,但嚼起来?很?香,也很?不容易坏。
老苗姨和明宝锦特地做给的,一想到他们下了值得回到这个冷锅冷灶的宅子里,一老一小都心疼得不行,其实他们要?是饿了,完全可以?下馆子去,胜业坊内的酒肆饭馆就很?多?,而且边上就是东市,不会饿到的。
但夜里饿了,还真是折腾不出什么吃的,这一把棋豆实在?解馋救饿。
对上严观狐疑警惕的目光,李辅翼笑了笑,道:“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傻子,崔家那老不死?那么好忽悠吗?还不是要?我出马?我可是不二之选。”
严观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人脸上有些神采是假装不出来?的。
“你替陛下行这件事?”
“晋王不在?了,自然?只能是她。”
李辅翼看着他,眼底有一点愧疚,但严观觉得完全没必要?。
如果不是晋王的血脉死?的只剩他和萧奇兰了,他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