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幻梦当下
明宝清起身去点?油灯时,严观的手在?虚无中?一抓,空空如也。
他张开手,手心里忽然冒出烧破黑暗的一团光芒,而明宝清在?光中?走了回来,她身后彷佛是元正的长安灯节,明亮又璀璨。
“今日,玩得高兴吗?”严观用一种很缥缈的口吻问。
这?问题荒谬至极,明宝清不由得皱起眉,道:“还高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严观顿了顿,说:“不是帮你把?灯拾回来了吗?嫌,嫌它湿了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些失落。
明宝清听得莫名其妙,想起医官所言,知道他是出现幻觉了,不一定是对她说话?,所以只是道:“再睡会吧。”
严观没有闭眼,就那么看着明宝清。
明宝清想让他睡得安稳些,就打?算起身不睡了。
可严观抓着她的腕子不松手,明宝清怎么说他也不松手,就那么沉默着,看着她。
明宝清只好靠在?床头,垂眸看着他,说:“那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严观还是不睡,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明宝清把?手覆在?他眼上,道:“睡吧。”
这?个动作让严观的呼吸一下?就乱掉了,他抓下?明宝清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甚至要起身追着她亲。
麻药应该还屏蔽着他的痛觉,严观力气又很大,明宝清敌不过他,一急之下?索性压在?了他身上,严观要起来就只能把?她掀翻。
他没有这?么做,他呆住了,似乎是搞不明白当?下?的情况。
“伤口,好不容易缝上的,小心裂开。”明宝清有些恼,用指尖在?他面?颊上拍了一下?。
说是巴掌吧,太轻柔和怜惜,说是抚摸吧,又的确重了点?。
严观摸上自己脸,忽然咧嘴笑了,“哪里有伤口?再多戳几个出来。”
“疯了不成?”明宝清边斥边把?他那只好手扒拉下?来,塞进被?窝里裹住,不让他胡乱动弹了。
她居上一动,严观的呼吸就乱得像那祭礼场上被?箭雨搅浑的风,那重箭直插而上,连香案都能扎穿了,别提棉被?。
“这?用的什么麻药,脑子都麻成浆糊了,这?事倒是一点?不耽误。”
明宝清真是要被?气笑了,手掌掴在?严观脸上,他却?一下?就轻松了,只是还有些沮丧。
“我也想牵手。”严观很小声地说,唇瓣几乎没有动。
明宝清正用膝头碾在?他那只好手上,阻止他乱动,随口问:“同谁牵手?”
“同你。”严观倒是答得很快。
“我是谁?”明宝清又问。
“是明宝清。”严观连名带姓说得很清楚,随后又轻轻补了一句,“是元娘,是乌珠儿,是你。”
明宝清觉得有趣起来,小心将手撑在?他手臂两?侧,俯身问:“什么叫也想牵手?”
这?个问题却?令严观不高兴起来,他甚至偏过首,似乎是缓了一下?才说:“你们在?船上牵手。”
‘你们’这?词似乎滚烫,从他喉间吐露时就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明宝清怔了一下?,问:“我和谁牵手?”
“林千衡。”严观的眉头皱了起来,面?上的神?色比他剜出箭头时还要痛苦。
他此刻看见的是一叶纤长扁舟,是水面?上倒映着的绮丽灯火,是船上璧人携手看水中?月观岸上灯,是他二十岁行过冠礼后,打?算给自己的一个礼物。
那日是元宵灯节,天没黑他就守在?侯府门口等明宝清出门,但他先见到了林千衡,然后看着明宝清走出来,搭着林千衡的手上了马车。
这?一幕不过是痛苦的开端,但是严观选择继续跟下?去。
在?明亮的灯火下?,她的面?庞从没有这?样清晰过,严观终于?可以在?心里一寸一寸把?她描出来。
从马车到扁舟,从岸上到水中?,那璀璨的一夜漫长得像是横跨了严观的半生,像是一场他甘受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