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北深吸一口气。“可以了,”他沉声道,“不必再说了。”五年的牢狱生活,远没有外界以为的枯燥而安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清楚里面的黑暗与恐怖。后脑一道有小指一般长,再也长不出头发的疤掩藏在茂密的发丝下,在此刻开始叫嚣着发痛。秋意北不可否认,他的确失态了。理智告诉他,他不该再如今日这般继续失控下去。他在狱中五年,出狱后又蛰伏五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能任人蹉跎?整整十年,他都是活在阴霾之下。可他却在这短短几段时日间,每每面对陆渟时,常常忘记了他当初为什么来到了平愚市,又是为何找上了陆渟。晏燕说的没错,心软的确是万劫不复的开始,但秋意北却在心底反复责问自己。他如今种种,真的只是——心软了么?署名为他陆渟把秋意北的大衣扔进后车座,自己也钻了进去。坐上自己的车,陆渟才觉出一丝放松。秋意北那辆宾利虽说比他这辆保时捷贵了几倍,但车座的皮料总归不是自己精挑细选的,坐多了难免没那么舒适。他往后靠了靠,闭眼休憩道:“去公司。”欧阳荣闻声踩下油门。汽车驶离南飞地产,小雨比刚才又大了些,打在车窗上劈啪作响。陆渟睁开了眼睛,偏头,目光追随雨滴打在车窗上的轨迹。欧阳荣从后视镜去看一言不发的陆渟。从陆氏集团得到陆渟被警察带走的消息,到欧阳荣接到陆渟的电话,过去了将近两天。整个公司忙上忙下,尤其是他们的那个共患难过的小团队,一边死死支撑因为舆论而陡然下跌的业绩,一边又左右探听消息,看能不能把陆渟捞出来。但是事件中心的当事人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这一遭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给欧阳荣打电话时,语气慵懒,还让欧阳荣不用那么快来。欧阳荣专心开车之余,频频打量有那么点和平时不一样的陆渟。从陆渟走出南飞地产,欧阳荣就觉得今天的陆总有些不一样,又说不出是哪里,直到此刻,他看到了陆渟胸前的那条花色领巾。他从没见过陆渟私下会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颜色明亮的饰品。感受到欧阳荣一直来来回回的目光,陆渟顺着欧阳荣从后视镜反射出的视线低头看去,看到了秋意北塞给他的领巾。他沉默注视了许久——然后把领巾抽了出来。“啊……陆总,是我冒犯了,您不必收走,我不应该一直看您。”欧阳荣赶紧解释。陆渟没有责怪欧阳荣,反而问道:“你也觉得这个颜色不该出现在我身上,对吧?”陆渟的声音轻飘飘的,看似在问欧阳荣,但听起来,更像是他在问自己。“没有!”欧阳荣立刻道:“我觉得陆总您配这条领巾特别合适!气色都亮了很多。”欧阳荣说的是实话。“是吗?”陆渟僵硬地勾勾嘴角,“我不这么觉得。”陆渟摊开花色领巾,凑到鼻下,是他讨厌的酒味,但他却在闻到后的一瞬间笑了。“这么明媚的颜色不该出现在我这种人身上,我也护不住。”他没有听取欧阳荣的建议,还是把领巾从自己身上拿开了。但他认真叠起,将这条他认为只该出现在秋意北身上的领巾工整放进了西服内袋,贴着他滚烫的胸口。一套动作结束,陆渟重整神情,好似方才的对话并不存在一样,问道:“有查到什么吗?”欧阳荣迅速抛掉刚才的微微歉疚,进入工作状态:“抱歉陆总,我只查到秋总入过狱,五年前出狱后才来到平愚市,然后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梁家梁少泽。”“进过监狱?”陆渟蹙眉,“什么罪名?”欧阳荣答:“查不到。”“怎么会查不到?”“全省的监狱都查不到一个叫秋意北的人,周边城市的各类飞行学院也找不到这个名字。我是从梁少泽身边的一个保镖那里,才得到秋意北入过狱的信息。”陆渟问:“可靠吗?”欧阳荣道:“可靠,这个保镖虽易放松警惕,但很忠心,从梁少泽小时候就在他身边,现在还在。”陆渟抱臂,食指轻点鼻梁,思索片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以前不叫秋意北。”陆渟笑了,“改过名字啊?那倒还真是和我有几分——不谋而合的缘分了。”陆渟紧接着说:“不用查下去了。你这几天把溺烸近三个月的所有月报和资料整理一份交给秋意北。”“陆总,您这是……”陆渟笑说:“给你们换个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