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北张嘴吞进一个,边嚼边看似不经意地问:“堂堂陆家养尊处优的二少爷,竟然还能知道贫民窟里有这样一家美食。”陆渟手中的筷子一顿,已经夹住的抄手重新掉回了碗中。秋意北见状,用自己的筷子给陆渟夹起,送到陆渟嘴边,继续故意装作无意地问:“怎么了?在审讯室待太久,累了?”陆渟缓过神,笑笑,就着秋意北的筷子张大嘴一口包住抄手。秋意北准备收回手,却发现陆渟咬住了筷子,还一脸坏笑地看着他。秋意北也挂上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还要未婚夫喂你?”陆渟松开牙齿,飞快咀嚼嘴里的那个抄手咽下,坐直上身:“好呀。”秋意北侧过身,端起陆渟的碗,刚要夹起一个抄手,忽然听见陆渟语气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声音传来:“你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陆渟顿了顿:“很美,很给人希望的名字吗?”秋意北的筷子也停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什么?”陆渟看向外面,夜晚中贫民窟里的梧桐树随风沙沙作响,今夜月光黯淡,梧桐叶早已与黑夜融为一体。“梧桐里。”陆渟的声音轻轻的,秋意北听到从陆渟嘴里吐出这三个字后,差点一同沉浸在那不明意味的情绪里。“这里除了外面两排梧桐树,没有一丁点地方与‘梧桐’两个字相配,久而久之,大家都用贫民窟来代替这里的名字了。”陆渟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想去梧桐叶下走走吗?”秋意北回过神来,重新夹起碗中的抄手,道:“先吃完。”从幼南路27号到贫民窟外面有两排高大繁茂的梧桐树,只是每个来到这里的外来人,都会对贫民窟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即使这两排梧桐树再怎样显眼,他们也不会认出这竟然是梧桐。陆渟和秋意北并排走在路上,两人时不时抬头,看头顶被梧桐叶遮挡得若隐若现的月光。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竟弃车而行,从贫民窟一路走上了梧桐大道。梧桐大道下面是平愚市唯一的一条江,也是最大的供水供电源,平愚市的发电大坝就在烟江的下游。陆渟从梧桐大道旁边隐蔽的小路顺着跑下,来到乱石堆积的烟江边。秋意北紧随其后,手里揽着黑色大衣。烟江名如其状,江上烟雾缥缈,湿气从江心蔓延到了岸边,淡淡的腥气充斥在鼻腔。陆渟脱掉鞋子,挽上裤腿,踩着平整的一块块石头,走进了岸边浅浅的江水里。他左右看看,寻到一块干燥的石块,一屁股坐了下去。秋意北跟在陆渟的后面,见陆渟这些动作,他并未一起,而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陆渟。陆渟左侧小腿上斑驳的疤再次吸引去了秋意北全部的视线。但是陆渟好似并不在意身体上的某处丑陋被谁看到,他挽左裤腿时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秋意北攥了攥手里的大衣,走上前:“你以前每次过生日,都会来这里玩水?”陆渟撸起袖子的小臂搭在膝盖上,摇摇头:“也不算每次,小时候会来。”“六岁前?”秋意北在陆渟身后一块石头坐下,不经意说。“……是,是六岁前。”陆渟的语气空荡荡的,瞳孔被江水映得乌黑。秋意北停了停,放下手中的大衣,从衣服内袋掏出一物,走到陆渟的左侧,蹲下并伸出了双手。只是,就在秋意北的手即将碰到陆渟布满疤痕的左脚腕时,倏然停住了。陆渟不解地去看秋意北。秋意北重新站起身,走到了陆渟的右边,将手中的东西系到了陆渟的右脚腕上。陆渟侧身去看,是一根有小手指一半粗的红绳。他刚要抬头询问秋意北,就听秋意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说梧桐里有一个传统,小孩子每长大一岁,妈妈都会在孩子的脚腕上系上一根亲手编织的红绳,这根红绳会保佑这个孩子在新的一岁里,平安健康。”秋意北的声音低沉,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更是让陆渟一瞬间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听到了熟悉,却再也未曾听见的饱含爱意的声音:“红绳戴好啦,希望我们家宝宝在新的一岁里,无病、无灾,长得高高的!”“你——”陆渟盯着脚腕上的红绳,嘴角掀起一个苦涩的弧度,“竟然这么了解梧桐里。”“我是一个秉持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商人,地皮在我手里,为了今后的利益,功课不会少做。除了不知道梧桐里的名字,其他,我知道得清、清、楚、楚。”秋意北慢慢抬眸,紧紧盯着陆渟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