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被半推半就坐到了主座。
将士们齐声道:“迎云齐先生归家!”
楚祯端着酒杯,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怒意。他去看夏侯虞,同样的,夏侯虞脸色也稍有不愠。
他们都明白,此酒席是为曾经的楚祯而摆,是为未曾失去所有关于“云齐先生”记忆的楚祯而摆。
将士们欢迎归家的,也只是曾经的“云齐先生”。
所以此酒席,楚祯只简单喝了两杯,便推脱下了桌。
他走后,夏侯虞悄然跟来。
楚祯去看酒席之中的将士们,李启华尤其开心,已经拍开了第五坛酒。不知道是不是楚祯眼睛有些模糊,他隐约看见李启华的脸上有泪。
夏侯虞的手倏然伸了过来。
楚祯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骨笛。
他接过,细细端详,发现应是一种鸟类的翅骨制成,便问道:“这是什么鸟兽的翅骨?”
“鹫鹰翅骨。”夏侯虞说。
鹫鹰难猎,就连一直生活在极寒之地的牧民几年都很难猎到一只。
此骨笛的旧痕,应已经很多年了。
楚祯想到了一个可能。他抬头看向夏侯虞。
夏侯虞点点头。
楚祯口中呼出了两个字:“父亲……”
他将骨笛放至唇边,《塞外曲》缓缓流淌出来。
曲毕,楚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夏侯虞握住了楚祯发凉的手,说:“你天生属于战场,你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是这样认为的。”
楚祯笑着回握,“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不和他们告个别了吗?”
楚祯回头又看了一眼李启华和林壑,“罢了。”
“好,我们去蛮离荒。”
楚祯踏入蛮离荒的土地之上的那刻,便觉血脉翻涌。他注视着城墙上的每一处沟壑,以及沟壑旁已经发黑的血迹。
他好似听见蛮离荒战役中那些死战的将士们杀伐之声。
夏侯虞领着他从蛮离荒城门口,到城中,再到雁堤峡。
二人一路走过,皆一言不发。
如今的蛮离荒没有池定城的繁荣安定,荒凉如蛮离荒的名字。
夏侯虞带他走的这条路,是死战时的路。饶是楚祯失去记忆,却也能看得明白。
蛮离荒的军民从蛮离荒战至雁堤峡,又战回蛮离荒。其中死伤早已数不清楚。
夏侯虞倏然转身,从雁堤峡底指向蛮离荒城墙的方向。
“那里,你一袭红衣,翩然坠下,换来蛮离荒城所有百姓和将士的生机。”
楚祯冲那处看了看,只觉落日刺眼,恍惚间,竟真的看见一红色身影从城头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