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山问,“等下皇上来了可怎么好呢。”以芙坐在秋千上,布满铁锈的锁链“吱嘎吱嘎”地叫唤,“来了就来了呗。”皇帝来得着急。一来就问,“我的音仪呢。”以芙绞着帕子,泪珠子串成了线,“手底下的丫鬟实在粗心,端给左小姐的竟是平时助兴的媚酒……左小姐她、她和鞠蛟侍卫……”帝王大怒。“皇上千万不要生气!若非是鞠侍卫帮忙,左小姐是怎么个情况都不知道了!”盼山搭话,“皇上如此开明,素来不把女人贞洁放在眼里。鞠侍卫对左小姐有救命之恩,您应该嘉奖她呢!”皇帝琢磨了一下,很快入殿去了。以芙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她别过头,不想看窗户上的倒影。里面传来男人压抑的喘息和女人凄厉的哭喊声。门哐当一声打开了,鞠蛟半敞着胸膛冲了出来,“你这贱妇!”银光闪过,轻轻擦过她的咽喉,还没来得及再深入两寸,被另外一股力道震开。“姜凌!你这个叛徒!”“叛徒”这两个字让姜凌皱了皱眉,“属下是奉命保护娘娘,如何担得起这二字?”“你可知道——知道这个疯女人——”姜凌当然知道她做了什么。可他也在夏天的晚风里,听过世间最温柔的童谣;在半山腰上,见过她最迷茫的模样;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想到她深深的酒窝。是一个笑起来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姜凌没有再理会鞠蛟,而是柔声,“夜里凉,娘娘回去歇着罢。”怀孕可巧一个满月了深入腹地的燕郡向来寒凉,干冷的风从外面的沙地上吹了进来,吹灭铜烛里的青焰,嘶一声扑在男人皲裂的手边。褚洲捏着一封信,唇边挑开古怪的笑容。外面有人跨着缓慢的步伐走过来了,似乎身边带了叮叮当当的什么小玩意儿,在渺远的大漠孤烟里传的格外远。“叮叮——叮叮——”公羊秋走进来,重重地叹气,“哎!”见男人闭着眼睛,不为所动地枕在床头上,把手中闪着光的一系列物件儿全掷在了地上,“老夫的命真是苦啊!”他叫苦不迭地拍起大腿,“老夫操着一把老骨头过来给太尉看病,哪里想到那人一点儿也不领情,这又是何苦来哉!”褚洲终于撩起赤红的双目朝他看去,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老先生待不下去了走就是,何必再往我这里来。”公羊秋干瞪他半晌,认命地走了过来。公羊秋是前代遗臣,在先王的旨意下做了个北陵的伪官。论说最盼着北陵快些灭国的,除了他就找不出第二个了。他见褚洲很有当北陵第一大狗官的潜质,于是收拾了全部的身家细软过来投奔。足足五年的交情,没有爱情也有感情了,怎么再走得掉?公羊秋重重闭眼,“哎!”嘴里虽然是咕咕哝哝地抱怨着,也麻溜地拿起一把小刀子在微火上烤了烤,利落地在他的手腕上滑下一道口子。汩汩黑血从暴突的筋管里流了出来,足足接下来半口小碗。至此,男人狰狞青紫的脸部稍微得以缓解,发出闷闷地哼叹。公羊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视线默默地停留在他微微勾起的唇上。滋啦的灯火之中,渡了一层暖。那一封厚厚的羊皮信卷了边,公羊秋慢慢地把头探过去。还没有看个究竟,那封书信就被倒扣在木桌。公羊秋叹,“哎!太尉竟防我至此!”褚洲的神情平淡,“家书而已。”公羊秋楞了愣,很快就转过了弯儿,“是那个女妖精给你写信来了吧!”公羊秋活了一大把岁数,又是一个比较迂腐的人。他见褚洲都被那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自然就把以芙打上了不正经的标签。“掐着日子算一算,太尉来这边也有两个月左右了,这时候把寄了书信过来,想来对你也是不太上心的。”褚洲“唔”一声,“她有孕了。”公羊秋觉得不像话,可还是说,“既然孩子都有了,太尉和她好好过日子也成……别让她再给你喂些彼岸花末了,时间久了,还是会伤其根本。”“有什么后果?”“太尉心思敏锐,锐关一战时之所以被那一根箭矢击中,就是因为当时头昏脑涨吧?今后若再用下去,恐怕……”褚洲就不耐烦了,“军中将士还要几天整顿?”十日前褚洲率兵攻据了最后一团匪寇的落脚点,只是他当时毒瘾发作,匆忙之下竟让对方逃走了千余人。公羊秋默默地,“将士凯旋,自然要犒劳些猪牛羊肉。剩下的一些残兵败将,只要派上一支精兵清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