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就是死了,把他的妄念也带走了。上面供着的只是两个冷冰冰的牌位,死气沉沉的木头,勉强残存了几分热烘烘的思念,仅此而已。常常过来擦一擦供桌,只是心中的苦闷抑郁无处发泄,来这儿寻一寻慰藉罢了。可是以芙不一样,她如此地敬畏鬼神。她羞耻地脸红,“我不可能……!”褚洲反诘,“那你杀了送璞玉?”“你为何老是咬住他不放!”“那他为何常常出入你的宫殿?”以芙张了张嘴,吐不出一句话。她总不能坦露他过来是为了教她胡文的吧。秦遂获取的情报当然不能透露给宋璞玉,以芙只能自己一点点地破译,所以才……褚洲扯扯唇,“不愿意,那就叫。”“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他怜爱地摸摸她的肚皮,“可你是我的啊。”沈雀,他的!肚子里的孩子,他取之何妨?!爹娘小不忍则乱大谋褚洲好像变了一个人。又或许他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只是自他从燕郡回来之后变得更坏、更烂了。他的头发被风吹散了,有碎碎的一绺发扫在他的眉间,在鼻梁上垂下阴影。褚洲环着手臂,没什么表情地把蒲团踢过去,“想好没。”以芙瞅了他一眼,慢慢跪下去。“喊啊。”她说话有点含糊,“爹、娘。”褚洲昂着脸,兀自念道,“雀雀生性实在胆小怕羞,所以声儿小了一点。父母亲别和她见怪。”以芙搓了搓手臂,真觉得黑暗里有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索性挺直了身杆子,讲话声也大了,“爹、娘!”“没什么想和他们说的?”以芙紧紧地闭着嘴。“既然今儿个拜会了父母亲,她今后就是咱们秦家的人了。要是今后她再做出一些对不起我的事儿,你们尽管去找她。”空气里弥漫着一阵死寂。褚洲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听到了?”她点点头,“听到了。”褚洲见她光秃秃的脚丫子,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抱她的时候还轻轻“嗤”了一声,仿佛有多嫌弃多讨厌似的。以芙默默地看着上面积灰的房梁,猜想这地方大概是他家祠堂之类的地方,应该离宫里还挺远的,于是问,“今晚住在这里吗?”“想得美。”褚洲把她抱回了原来的房间,又让她喝了一盏茶水。很快,她的意识渐渐地涣散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长乐殿。褚洲就在她身边坐着,膝上盖着一本书。见她醒来了,吩咐盼山打了一盆热汤进来——他亲自为她沐身。水汽蒸腾,水面上漂浮花瓣被他拨开。褚洲的手总是若有若无地、带着不明意味地轻轻抚过以芙的小腹——“一个月就这么大了?”以芙神经紧绷,默默收了收腹部,“我这段时间总是爱吃爱睡的,长肉了,所以才显得胖了。”幸好他在妇人之事上没有什么经验,以芙说什么他也就信什么了。正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褚洲的手掌往上掂了掂,“仿佛大了些了?”以芙绷着脚趾,被他逗弄许久。从前她要是抱怨太累了,他都是很识相地收了手。可是今晚她再怎么哭,也没见他有什么动容,等到水凉透了才和她一起躺进床里以芙被他闹得疲乏,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要睡下的时候,外头窸窸窣窣地传来什么动静。似乎是盼山小心又带了心急的声音,“娘娘,宋大人过来看您。”她打了个哆嗦,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身边的男人搁下书,含着笑意朝她看了过来,“怎么这么急急忙忙就爬起来了,怕我对你的老情人动手?”她一愣,又摇了摇头,“盼山,你去回了他,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就算事情再怎么着急,也要等明儿过来。”“奴婢看他的样子还挺着急的……”“把他叫进来。”听到这么一句男声,外头的声音戛然而止。盼山压根儿不知道里面有太尉在,不然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来传话啊。“奴婢、奴婢……”殿里,褚洲轻轻地摩挲着以芙光滑圆润的肩头,“还愣着做什么?”……在宋璞玉踏入外殿的第一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来自女人的极低极小的泣声。他是个识礼数的君子,隔着一道屏风和她问安。久久,内殿里没有丝毫声音。宋璞玉放下了垂拱的双手,“娘娘?”他才刚刚拨开面前的红玉珠帘,里面蓦然拔高一道尖锐的女声,“你别进来!”又问,“你来做什么?”“臣戴在手上的串子丢了,那个小玩意儿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晚间的时候被家母发现不见了,特来找娘娘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