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桂花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早就被行人碾作尘泥。以芙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收回视线,“你这时候怎么回来了?”秦遂抿嘴,道,“左氏入宫了。”明日是八月十五,宫中将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晚宴。左氏作为皇商,不仅受邀在内,而且还会在晚宴上奉献出许多的奇艺珍宝。以芙的手顿时收紧。原本窝在她手边,舒舒服服享受抚摸的月灰呦呦地痛呼起来。以芙一撒手,它逃也似的窜走了。“林秋心也在?”秦遂颔首,“娘娘要见她吗?”林秋心是左家长子左玉宣的妻子,自从左玉宣在丹阳遇难之后,家中大小事务全都担在了她的头上,更不必说此次的中秋献宝。以芙点头,“宣她见见吧。”……青檀案几上,静静地躺着一块黄玉。即便黑色的泥尘从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裂纹中生长出来,它还是一块光泽鲜亮的美玉。这块雕着“左”字的玉是秦遂在丹阳里翻出来的。“娘娘,左夫人来了。”以芙将黄玉收好,唇边挑开一丝笑意。左氏今年三十又五,从她精致端庄的五官轮廓看去,年轻时候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或许因为冗沉的家里事务,鬓角熬出的白发和唇边的法令纹让她略显刻薄。察觉到她的冷淡,以芙也收敛了笑容。“不知道贵人找民妇什么事?”左夫人在矮凳上坐下,“民妇才在皇上跟前儿说话呢,就忙里慌张地赶到这里了。”话里,是在指责她不懂事了。以芙微笑,“左夫人见多识广,想来格局和气派也非常人可比。左右我也闲着没事,便来和您拉拉家常。”盼山将清香袅袅的茶盏递到她的手边。左夫人呷了一口茶,“这黄峰毛尖还算不错。”“我阿兄给的。”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突然让左夫人变了脸色。她“啪嗒”一声将茶托置在小案,表情庄重,“既然婕妤说到了太尉的事情,那民妇就斗胆开口了。”以芙不解其意,“你说便是。”“近来洛阳城传得最多的流言便是你和太尉之间的事。他一个外男频繁出入你的寝宫已经不合时宜,你又和他搂搂抱抱,这算是什么样子?”以芙轻吹着漂浮茶叶,原本热烈跳动的心渐渐沉静下来。面前的女人和自己生了一双酷似的眼睛,都是流睇横波的双凤眼,而沈家父母亲却是内勾外翘的丹凤眼。这让自己的三分怀疑成了六分。可她讲话这样难听,教自己难过。“也怪我没有和你说清。”左夫人轻拍胸口,眼梢吊着得意之色,“的亏了褚大人的帮助,失散多年的女儿终于和我团聚了。”以芙慢慢地抬起眼睛,看着她。“褚大人和我们家是深交,哪里见过他身边有个女人呐。”左夫人眉开眼笑,“我可看出来了,他对我的音儿独一份的好,这婚事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么!”“褚洲,他回来了么。”左夫人不露声色地掀眼看着以芙,“他早两天前就带着音儿回来啦。”嫁衣二人两情相悦酉时,以芙送走了左夫人。待生人一走,守在外殿的两只狼崽叫叫嚷嚷地闯了进来。月黑还算规矩,乖乖地窝在以芙的脚边。它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困惑地睁着眼睛觑着以芙;月灰垂着蓬松的尾巴,还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以芙推开月灰,下了榻。月灰委屈地嗷着嗓子叫唤一通,很不死心地咬住了以芙的裙尾。“走开。”以芙推开它,声音低低的,“平日里我是不是太纵着你,就连你也要爬我头上去了?”以芙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就算自己再生气,和这两只狼崽子计较什么。她正弯腰去抱月灰,就见它一昂脑袋,四脚并用地爬进了她的床榻。不过多久,月灰小心翼翼地叼着一件礼服出来。那是一件纯衣纁袡,以芙的嫁衣。以芙的心事,只有月黑月灰知道。有时候的满腔委屈和难过,在她不好说也说不出口的时候,只好和这两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生灵聊以慰藉。这件嫁衣,是以芙在夜深人静,自己一针一线偷偷做出来的。因为中秋期限将至,这两日着急了些,晚上连觉也睡不安稳。瓢泼大雨拍打着窗棂,狼崽霎时间耸立起两耳,很机敏地环视起四周。柔和的鼻吻仰在半空中,很谨慎地嗅着。月黑的叫声短促又惊喜,“嗷呜!”两只小家伙步调轻松地跑向窗户。以芙将嫁衣放进衣柜,才挑灯走向窗边。明黄色的灯影绰绰,将男子的一轮剪影映进窓纸。他半倚在窗棂,可见喉间凸峥上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