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自小酷爱读书,论学识经纶是不比旁的考生差的,或许是因为拙口笨舌的缘故,才被旁的考生比了下去。现在在当地开医馆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然而以芙却顾上这些了。褚洲的后半句话像是一道平地惊雷,把以芙炸得晕晕乎乎。她僵立在原地,仿佛能听到血液冲刷过脑门的声音,“刷刷”地带走了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啊?”褚洲耷拉下眼皮,若无其事地扫了她一眼,“至于那日如何从宫里脱身,你且不必担忧,我自有对策。”以芙犹豫片刻,问,“大人应该也还记得我来到禁廷后的第一句话吧。我还是想知道你我之间的赌约,到底谁才是里面的赢家。”她能从种种里猜测出,褚洲或许对她是有几分喜爱的,不过他对自己的喜爱也是极其浅薄的。若非是昨日夜里的变端,她哪里能等到心高气傲的太尉在自己面前低头呢。褚洲虚浮的视线落在她的脸颊,她黑瞳灼灼,亦回以视线。“我亦不知。”褚洲只能如此回答。感情这东西对他来说太奢侈了,在他的眼中,一两黄金或者是一袋米粟都来得比一份感情来得有分量。黄金可易物,米粟可果腹,一份无足轻重的感情能带来什么好处呢。纵使他能抽出几分精力来疼爱这个女人,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在里面投入了感情的。“既然你对我毫无情意,何必费力娶我?”褚洲看见了她眼底稍纵即逝的失落,语气里带着费解,“本官如愿娶你,你还不高兴?”话不投机半句多。以芙暗地里啐他一口,骂他无情。褚洲这个人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样的变故,才能浑浑噩噩得像个傀儡。不过以芙还是有几分自信的。等到她嫁入太尉府后,便教他体会人间酸甜,像他当年从郡丞手里救了自己一样,将他从炼狱里救出。“我……”“大人、娘娘!奴才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以芙不由颦目,“出什么事了?”“陈贵妃小产了!”汪公公哭嚎着,“皇上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子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呢,如今又……”以芙起先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顷刻之间又变了个脸色,“阿兄,你随我去看看!”褚洲被她用力拽着,不由往前几步,还是懒懒散散的样子,“你我既非医者,过去做什么。”以芙停了下来,对着候在一旁的汪公公一笑,“劳烦公公先回去复命,我与阿兄很快就追上去。”待汪公公走后,以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对着褚洲道,“陈嘉丽小产之事或许和我有些关系。”当今圣上虽然粗鄙蠢笨,但也不妨害有些人攀龙附凤。陈嘉丽身边的一个侍女趁无人防备时引诱帝王,被发现此事的陈嘉丽罚跪在殿前一天一夜。陈嘉丽把那侍女留在了身边,留在身边才能不断地欺压□□,让侍女亲眼看着她恩宠不断。侍女对陈嘉丽早已怀恨在心,哪有不接受以芙抛出的橄榄枝的道理?以芙允她锦绣前程,她自然为以芙殚精竭虑,长期以来在陈嘉丽的饭菜中做手脚,今日才出事了。褚洲微笑看她,“给她用的什么药?”“不过是引人癫狂的药物。”到了这时候,她也没想要陈嘉丽的性命。褚洲觉得她的心未免也太软了些,“她如今罪有应得,你过去做什么?”以芙静静地垂下眼睛,“稚子无辜。陈嘉丽肚子里的孩子不应该受这种无妄之灾。”褚洲眼神怜悯。他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天真得可怜。她体贴地照顾到了一个母亲的感受,却不知作为母亲的陈嘉丽有多痛恨自己的亲子。甚至于,在怀上第一胎时亲自打掉了孩子。褚洲咽了一口唾沫,又有点看不惯以芙眼里的无助和脆弱,“那就去一趟罢。”……看完了陈嘉丽,褚洲将以芙送回营帐。“昨夜受累了,回去好生歇着。”以芙看了一眼他唇边挑着的笑意,心中的羞愧更甚,“太医都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你说那孩子也会保不住吗?”褚洲想,他又不是太医,怎么知道保得住保不住。见她神情悲哀,还是耐着性子哄劝一句,“保得住。”以芙自然不信他的话,吩咐盼山把她随行带来的佛像摆出来。褚洲原本想走了,闻言却跟进帐中。在下人的眼里,以芙似乎是极其细致的一个人。大至佛龛、佛像,小至驱虫药水,以芙的包裹里一应俱全。在褚洲的眼里,以芙无疑是个麻烦精爱哭鬼,不过是一趟秋猎,却把行宫里的东西全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