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片刻后道:“我都知晓了,你先回去罢。”
当日他便决定,既然山不就他,他便去就山,薛苍术不肯来云州,那他便去湄州逮他。
他与谭妃说了自己的打算,对方虽然想劝阻,但有关薛苍术的轶事,她也有所耳闻,这样的硬茬即便强行抓来恐怕也不会甘心为侄女诊断的。
于是她只能命人打点行装、车马,希望他们此次南行能诸事顺利。
关于去寻薛苍术的事,高炎定并未完全透露给明景宸,只说带他去湄州走走,那边名医众多,去碰碰运气。
一来他对说服薛苍术并无完全的把握,直说了若事不成,难免让人空欢喜一场。二来,这祸害如今大半的时光都在昏睡,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又睡着了。
想到军医说的话,高炎定的心愈发沉了。
追其缘由,他想应当是为了明景宸曾救过涣涣的缘故,自己才会舍不得眼睁睁看他立马去死。
对,是这个道理没错了。此去湄州不是为了踏青游乐,加上当地情势又复杂,高炎定深思熟虑后才敲定了随行人员。
除了珠云要照顾病重的明景宸起居必须随同前往,其余仆从、侍女一概省略。他又点了军医外加之前那个探子并十来名亲卫随行。
一行人做乡绅和护院打扮,十分低调地离开了云州,借道香州,然后渡江南下直达湄州。
虽因负伤身子笨重倦怠,可自踏出镇北王府,明景宸便强行打起精神来将沿途春光看了个便。
尤其登舟后,也不怕被江风吹坏了,他坚持站在舟头遥望两岸,任那飒飒之风将袍服衣袖灌满,发出猎猎之声。
江河水汽打湿发丝睫毛,将他那凭空横跨的五十年光阴和一整个冬日的憋屈浸透后,在春日的艳阳里蒸干升腾,化为碧空的一缕云,最后消散在故土的天地间。
高炎定将披风盖在他肩头,话噎在喉头半晌才别扭地冷言冷语道:“如今你这副病体和纸人比无甚区别,要是被风刮进了江里,不是烂在水底淤泥中,就是葬身鱼腹,你要选哪样?”
明景宸眼角的热意被对方搅得一干二净,他撇过头去,望着脚下滔滔江水,却不言不语。
对于他的反常,高炎定很讶异,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病骨支离,苍白的颊上染着不正常的潮红,下巴尖陷在深色的织物里,愈发显得瘦弱无可依凭。
他略有些烦闷,也许是因为江上风高浪急,自己身为北人有些晕船所致,他神经质地摩挲扳指,突然冷不丁地将披风后的兜帽套在明景宸脑袋上,并一把将人揽过,不由分说地带入船舱里。
“你干什么?”明景宸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手,胸口因为刚才的拉扯隐隐闷痛,珠云站在一旁,想劝又找不到插嘴的余地。
高炎定道:“你是南人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