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你没事,你果真好了。”纪礼打量着裴熠,面露惊讶之色小声调笑着说:“姜还是老的辣。”他这段时间勤奋,肩背也挺实了不少,裴熠便抬手怕了拍,说:“嗯,是有点禹州军的样子了。”纪礼听到禹州军,顿时就来劲,“你要不要试试,我觉得我可以跟齐青比肩了。”“改天试。”裴熠微微一笑,说:“舅舅在吗?我有些事想来请教。”“在啊。”纪礼耸耸肩,仿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后院都快成济善堂了,养了好些江湖骗子。”裴崇元除了初一十五去道观祈福,就是在家同一些江湖人士畅聊名川,从前他不爱在家,一年里大半年都在外云游,如今不出去了,却把人请家里了,京里的同僚都传裴国公被道士迷了心窍了。裴府人少,宅院就显得格外大,若是纪礼不在家,静的跟和尚庙没什么区别,纪礼喜欢热闹,原来裴崇元不着家的时候,他经常邀人来府里投壶蹴鞠,府院后面的空地便是他命人开出来蹴鞠的,如今裴崇元常年不外出,他不敢在玩的疯,这里便成了他练功的地方。“你看。”纪礼向他展示自己的剑,“可别小看这些缺口。”他摸着剑刃上破损的缺口,说:“以前我使剑都没有这些,我觉得我这套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这些普通的剑都配不上它了。”说到此他便又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惜谒都最好的铁匠就这么死了,我只好找人去剑乡锻了一把,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到了,正好用得上。”想到新剑他又释然了,裴熠接过那把剑,看了一眼递给了修竹。“纪公子这把剑也是死去的那名铁匠铸的?”修竹反复看了看,虽然缺口明显,但剑身却软,这种剑得是功夫一流的武将使起来比较灵活,不过纪礼反应灵敏,倒也算合适了。“是啊。他给李嗣铸剑的时候我就让他多铸了一把。”纪礼兴致勃勃的说“是不是很配我?修竹看了一眼裴熠,点点头笑的有些勉强,“这个,他有可能是剑的问题。”“什么意思?”纪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熠的视线已经越过他,朝另一个方向看过去。“舅舅。”裴熠低低的说了一声,这两人便齐齐回头。裴崇元刚与人讲完经书,可能是屋内焚香的缘故,隔着一段距离,便闻得见一股檀香的气味,他身着深褐的锦袍,身形高大却有些消瘦,隔了些日子没见,他两鬓似乎有添了白发。裴熠远远地凝目看了一眼,便疾步走上去,留下身后纪礼在原处拿着剑发呆。不多时他才回过神将手里的剑递给陪练的下人,上前一步跟上裴崇元,裴崇元将裴熠带到正堂,又吩咐下人沏茶。进了屋,便有人掌灯,纪礼正要出门的时候被裴崇元叫了回来。“你今日就在这里听着。”纪礼先是一顿,随即便又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深意,“好。”裴崇元并不知裴熠找他具体所为何事,也许是为二洲的灾情,也许是为眼前的武魁遴选,但他既然同意了纪礼的选择,便不用再避开他。不过他想错了,裴熠既不是为武魁而来也不是为灾情而来。待屋内只剩他们四人的时候,裴熠的神色便愣了下来,“我有一件事,想请教舅舅。”裴崇元极善察言观色,当下便一怔,而后才说:“何事?”裴熠转回身看了一眼修竹,直奔主题的说:“顺德年间我朝武库的事。”“武库?”裴崇元皱了皱眉,“武库早就废了,你问这个做什么?”裴熠说:“舅舅可曾听说谒都城近日的命案?”“你说的可是京兆府衙手里还未结案的拿起纵火命案?”“不错。”裴熠说:“我核查了他的身份,发现此人顺德年间曾替武库铸过军用刀剑,但官籍里却查不到他的任何记录。”“你说这个啊。”裴崇元抚平膝上的袍角,淡然说道:“查不到是正常的,他们只是民匠,没有军籍,自然不会记录在册。”“为什么?”“武库是圣祖开朝以来就创建的,圣祖勤勉积下大业,到了顺德年间已是国库充盈,武库一直由兵部分调统管,当时戍西远比如今要猖狂的多,边关起战事,将士们自然需要兵器,可官匠筛选极为严格,几乎都是兵部一手调遣的,当时上虞一带便有着铁乡的盛名,他们大多以打铁为生,此事后来传道谒都,先帝便下旨招揽民间铁匠。”说到此处裴崇元畅谈了一口气,“我朝贪腐已不是一朝一夕的,负责招揽的官员一层层盘剥,以低价强迫铁匠为武库铸剑,购置的铸铁材料也有问题,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再有本事,也无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