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在杳无人烟的山林里,看守他们的居然只有一个人,歹徒捂着口鼻冲进屋里,云辰突然从黑暗的墙角扑了过来,将歹徒死死的摁在地上,咳嗽着用破了音的嗓子冲着外面大喊,“凝姐快跑!”裴凝咬了咬后槽牙,拖着受伤的脚踝和虚弱的身体,沿着山间的小路拼了命的往前跑。歹徒急了,把云辰一把掀翻就要冲出去追裴凝,云辰死死的拽住歹徒的一只小腿不放手。歹徒转身就是一脚,狠戾的踹在了云辰的小腹上,云辰痛到眼前一黑,几乎快要昏过去,但他一直没有松手,拼尽全力死死的攥着。歹徒一脚接一脚的踹向他的全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祁青泓赶到的时候,歹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的一记重拳揍飞到几米开外的地方,几百公斤力量的暴击,让歹徒倒地的同时喉头喷出一口血来,霍震和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围了上去。祁青泓不由的闭了闭眼,只觉得整个后背冷到发疼,四肢百骸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全被抽尽。云辰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浅色的衣服上满是斑驳的血迹,一半的身体蜷缩在破旧平房的门槛外,一半的身体还留在浓烟滚滚的屋内,门槛有些高,他腰腹的位置被折成一道形状怪异的弧度,似乎已经断成两截。霍震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当时的祁青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祁青泓的面容看上去极为冷静,他走向云辰的每一步都很稳,但霍震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云辰几乎已经失去意识,但依然能感受到全身上下痛得厉害,怎么会那么痛,像用针扎着,用刀剜着,骨头被一寸一寸的敲碎成齑,上腹深处传来的剧痛几乎可以掀翻天灵盖。云辰还觉得有些累,自打记事以来,同外婆相依为命的每一天,他从未歇过,一老一小牵着彼此的手,走过一年又一年四季更迭的漫漫长路,如今,他终于感到有些累了。可能是快要死了吧,虽然眼睛已经没有力气睁开,但是鼻尖已经闻到了熟悉的冷香,温柔缱绻的亲吻贴在额头,耳边有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一直喊着他的小名。真好啊。云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肿胀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也许是真的快要死了吧,在无法聚焦的视线里,居然见到了他最割舍不下的爱人。垂在地上的手指动了动,云辰想抓住哥哥的手,想吻上哥哥的唇,可他实在太痛了,也太累了,连动一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是幻觉,云辰也满心欢喜,他冲着祁青泓扬了扬嘴角,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微笑无声,看起来很温柔。祁青泓小心的将人搂在怀里,握着云辰伤痕累累的手,将它紧紧的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一缕细细的血珠,沿着俩人紧贴的唇滑落下来。祁青泓抱着云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小朋友不要那么痛,他小心翼翼的将云辰轻轻的抱在怀里,快速的往山脚停车的地方赶,云辰的身上盖着祁青泓的外套,大半张脸掩在衣服里,双手悄无声息的垂着,手腕上有被绑过的红痕。祁青泓边走边在云辰耳边轻轻的喊他,“宝宝,别睡。”云辰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哥哥一向沉稳的声音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他舍不得哥哥难过,于是很认真的回答:“好,我不睡……”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并未发出声音。云辰在icu住了整整一周,送到医院的当下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急性胃出血伴全身多发性损伤,导致失血性及创伤性休克,病情异常危急。直升机从渝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接来的专家团队只比云辰入院的时间晚了不到十分钟,云辰获得了珍贵的抢救时间。等待的时候,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的拉长,整整三个多小时,祁青泓一直站在手术室的门口,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后怕,直到附一院的院长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后言简意赅的对他说:“手术很成功,只要没有其他病变,问题不大。”院长见到祁青泓紧绷的神情明显松了几分,补充道:“病人年轻,伤了些元气不要紧,养得回来,只要家属多些耐心就行。”手术结束后,霍震亲自送附一院的医疗专家团队回当地的酒店休息。祁青泓换上无菌服去看云辰,当他见到浑身插满管子的人时,又忍不住闭上了眼,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无声无息躺在icu病床上的云辰。这孩子出生时没了妈,十六七岁没了爸,从小到大唯一相依为命的外婆在他高三那年脑卒中入院,几乎付不出医院费;即便这样,他仍旧坚持送外婆去到全国最好的三甲医院接受治疗,同时期还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和专业;大一开学的那天,别的孩子都能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去到象牙塔,他却为了筹钱,申请了休学到处打工;机缘巧合做了演员,在剧组被大明星欺负了不吭声,被工作人员欺负了也不吭声,对谁都有礼貌,见到谁都主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