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成抬眼看向她,终于明白她刚才为何会问出那个问题了。
“走得顺利,可不代表到了那头也会顺利。”巫成冷声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他这话说得不算恭敬,大牛闻声抬起头来:“小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种什么因食什么果,牛大叔会得到什么你们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何必再来问我。”
察觉到巫成前后态度的转变,牛大婶明白他定然是知道了真相,她叹了口气,拦住大牛:“好了大牛,送小成出去吧,我们该给你爹净身了。”
可大牛却不理他娘的话,仍执拗地问道:“小成,我一直把你当成兄弟看待,可你今天说这话我听着很不舒服,我爹已去,我希望你能给我爹道歉。”
“道歉?”巫成冷笑一声,转过身怒视大牛:“我凭什么给杀人犯道歉?你要是这么说,那谁给我枉死的师娘道歉?谁又来给我师父和灵翊道歉!”
大牛一愣,紧接着一把攥住巫成的衣领大吼道:“你说谁是杀人犯!你给我说清楚,我爹娘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你有不满你就说出来,我不允许你这么抹黑我爹!”
“你还要装?”巫成也抬手死死扯住大牛的衣领,“灵翊她娘是怎么死的?嗯?你爹刚才都亲口承认了,是他为了私心害死的我师娘!你还从这儿嘴硬啊?大牛,敢做不敢当啊,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爹不可能”
“好了!”牛大婶哭着扑过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两个人拉开,“小成,这一切都是你叔的错,可这真的不关大牛的事。别说是大牛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师娘竟然是枉死的,大牛他爹今天一见着你师父,突然就朝他下跪,我们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后来大牛去镇上请你的时候他才说出真相,小成,真的对不起,可我们真的一直不知情啊。”
“娘你说什么呢?”大牛一瞬间有些晃神,他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灵婶不是失足死的吗?”
牛大婶痛苦地摇了摇头:“是你爹的错。当时咱家的条件不好,土地也不好,总是种不出好庄稼,没法卖钱,咱们一家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碰巧那段时间你灵叔身体不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种地,你爹便看上了他家的那亩田,一直想要占为己有,于是就趁着没人时候偷偷从他家的地上种了庄稼。”
“可这件事很快就被你灵婶发现了,她一向脾气暴躁,在田里就和你爹嚷了起来,你爹也是被气得发了狂,推了她一把,谁知竟把她推进了河里,没多久就淹死了。”
大牛瘫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为什么不救呢?我爹水性很好,为什么不救呢!”
“你爹是私心作祟啊!他以为只要你灵婶死了,我们就能将那亩田占为己有,从此就能吃上饱饭了,所以所以”
“所以他一直等到我师娘呛死了才跳下去把她捞了上来,而我师父为了感谢他,还将那亩田无条件地转给了你们。”巫成冷冷道,“你家从此衣食无忧,可我师父的日子却是一落千丈,就因为你丈夫的一个私心,让灵翊三岁就没了娘。而你们竟然还敢问我他走得苦不苦?再苦他能有我师娘苦吗!”
最后一句话巫成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怒目圆睁,眼睛里好似能喷出火来。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木门“吱呀”响了一声,巫成偏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口掠去,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灵翊”
失踪
巫成追出去,可灵翊的身影早已不见,他四处找寻无果便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灵翊早就跟着师父回家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折返回来?那人的身形虽和灵翊相近,但到底没看到脸,巫成定了定心,又朝着师父家走去。
进了门,黄蜀兴正在院子里煮醋,一见巫成来了忙招呼道:“你咋回来了?”
“我师父和灵翊回来了吗?”巫成凑过去往炉子里看了看,只见酱色的醋花翻腾着,一股接一股的酸味直往鼻子里呛,“我上次送来的苍术还有吗?你们记着每天都烧着,现在瘟疫严重,可马虎不得。”
黄蜀兴扇着炉火,道:“放心吧,天天都烧着呢。”他压低了声音,侧身指了指房间:“你师父倒是回来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刚才跟他说了几句话也没应我,灵翊我没见到呀,她没跟着回来。”
巫成叹了口气,想到方才门外的人应该就是灵翊。这件事对灵翊的打击不小,得给她时间来接受真相,巫成准备缓缓再去找她,眼下更重要的还是要先安抚一下师父。
他推门进去,只见灵郭正背对着门垂头坐在炕上。
他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巫成叫了两声他都不应,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师父,你没事儿吧?”巫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灵郭的背,他这才像突然回过神一样浑身一抖,转过来时眼睛红肿得就剩下一条小缝。
他必是一路哭着回来的,因为不想让女儿担心,所以走到半路又把灵翊给支开了。
“没事,我没事。”灵郭哑着嗓子说道,“小成,你师娘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巫成点点头,斟了一杯水递给灵郭:“牛叔都跟我说了,他说他对不起师娘,更对不起你和灵翊。”
灵郭接过水灌了一大口,恨恨道:“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小翊,那时候她才三岁啊,一夜之间没了娘,我一想起我女儿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心里都疼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