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替我爹来给您道歉。”说着,大牛跪下去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是我们家对不起您和我婶子还有我小妹,要打要罚您随便招呼,我绝对不吭一声。那亩田我已经收拾出来了,还给您,然后这里是十两银子,虽然少些,可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再多的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就当这十来年的租金吧,叔,侄儿实在是对不起您。”
说完,他又蜷身伏了下去。他把头砸得极低,像极了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灵郭叹了口气,撑着身子把大牛给扶了起来:“好孩子,你能有这心,叔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我和你爹是上代的恩怨,牵扯不到你,轮不到你来道歉。等哪日我下去了,再亲自去质问你爹。”
“师父,说什么呢!”巫成厉声打断他。
灵郭摆摆手,将那袋银子塞回大牛手里:“这银子你拿着,你们娘俩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了。那亩田我既说了给你,那便继续收拾着吧,如今我这副身子也没法下地干活了,留在我这儿也是可惜那亩好田。”
“叔,我打算带我娘走了。”大牛说道。
巫成一愣,问道:“现在瘟疫肆虐,你们能去哪儿?”
大牛垂着头,声音苦涩:“我爹干出那样的事,我们没脸再从村子里待着了。临走前我就想来给叔和婶磕个头,求得您二老的原谅,我不想像我爹一样担着罪孽过一辈子。”
灵郭沉声道:“大牛,我说了,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叔与你之间没有原不原谅一说,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那便再去你婶子墓前磕个头吧,之后这事儿就此打住,你们就在双洚村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可是我”
“你非要叔心里也不好过吗?”灵郭打断了他,言辞不容拒绝。大牛抬起头,看着灵郭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去给你婶子磕个头,这事儿以后休要再提。”
蓦地,巫成灵光一现,拍掌道:“对,师娘的墓!师父,灵翊肯定去找师娘了,她肯定在那里!”
鬼化
灵魏氏的墓很小,在墓群里非常的不起眼。可它很是干净,山包上没有一棵杂草,只有零星几朵小花立在上头微微摇动着。
只看了一眼巫成便知道,师父一定是常来此处。
那刻着名字的石碑师父都不知道抚摸过多少次了,石刻里的墨印都被蹭淡了许多。
“这老头子,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时候来的。”巫成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体正歪在墓边,那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头顶上的小髻子已经松散得不成样子,懒懒歪在一旁。
远远一见,旁人只会觉得她睡得正香,不忍打扰。可巫成却心底一寒,立马快步走过去。
“怎么了?”大牛不明所以地跟上去,见灵翊睡得正熟,他还刻意放慢了脚步,“小成,你小声些,别吵醒她!”
“吵醒?”巫成蹲下身一把拉住灵翊的手,“你见过鬼会睡觉……”
他猛地住了口。
因为心里太过着急,巫臣竟然忘了大牛还不知道灵翊的事情,他只当她还活着。
可大牛已经听到了半句,立马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小翊是什么?”
巫成摆摆手,没再和大牛解释下去。他将灵翊整个人翻了过来,果然见她脸上的黑纹又多了不少,指甲也变得又尖又长,再翻开她的双目,只见那两只深红的瞳仁下已出现如棋子般大小的一对黑点,模样妖邪又恐怖,似乎已与厉鬼无异。
大牛凑近两步也看到了灵翊的样子,不免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上:“她……她怎么会这样?”
巫成还想再瞒一瞒,他将灵翊裹进怀里对大牛说道:“生病了,没什么大事。”
“小成,你不要瞒我。”大牛喘了口气,又凑过来,“你老实告诉我,小翊是不是……已经没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没来由的风忽然从墓碑后面吹来,吹乱了灵翊的头发。巫成伸手替她挡了挡,心里陡然升起一阵苦涩。
“大牛,别在我师娘墓前说这样的话,忌讳着些。”他低声对大牛说道。
大牛立马捂住嘴,回身朝着灵魏氏的墓磕了几个头:“婶,我是大牛,我给你磕头谢罪来了……”
后面的话巫成没再听下去,他抱起灵翊往家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大牛便呼哧呼哧地小跑着追来了。
“小成,你且等等。”大牛拉住巫成,神色悲悯地看了看他怀里的灵翊,“小翊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这几天的事,还是有段时间了?你可以和我说说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四处乱说的。”
巫成看着他,神色不解:“人人都怕鬼,唯恐避之不及。可你不躲,反而还凑上来是为什么?”
大牛道:“我……是觉得我也有责任。小翊之前的样子我也见过,无非就是眼睛有点奇怪,你说她是伤到了眼我也信,可她今天这样必是受了我爹的刺激,倘若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牛家就相当于是害了她一家子啊,这罪孽怎么偿还得清?所以小成,我想要弄清楚小翊她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可以帮上忙,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听他说得诚心,巫成也知道这事终究是瞒不下去的,于是他便将灵翊的事一五一十地同大牛讲了一遍,只是他隐去了阴阳先生的事,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少一人知道也许就少一人遭罪。
大牛听后,蹲在原地缓了许久才终于透上来一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灵家现在就剩我叔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