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大概会激怒他,但她还是把刚下飞机、兴冲冲回到成江的程故舟,约到了一处人不多的小广场。
两个人远远地一对视,程故舟脸上的笑就绽开得像寒冬中的一团暖光,呼出的白色哈气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他的一路小跑撞散了。
陈幸予看着程故舟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看他在路灯明暗交替的光线下,眸子如星辰般闪烁,看他即使没到眼前,也被黑夜勾勒出清晰线条的脸,她很想上前,也用一个拥抱迎接他。
可她又想躲进没有人的阴影里,不被他发现。
即使程故舟毫不减速的拥抱在她预料之中,陈幸予的心也被撞得怦怦跳。
“我回来了,小星。”程故舟舍不得松开胳膊,低头对着陈幸予耳语。
“不如你先放开?我喘不上气了。”陈幸予对程故舟说着,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肩背上的胳膊。
程故舟一松手,陈幸予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她把胳膊从两个人中间一挡再一伸,直直地把自己从程故舟身边推远了。
“别激动,程总,我有话对你说。”陈幸予敷衍的笑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习惯性的疏冷。
“你说。”程故舟脸上的笑还留有重逢后的余味。
“众所周知,成年人,总会有那么一时三刻,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陈幸予说完这句,神色平静地看着程故舟,缓了一会。
“所以呢?”程故舟上勾的嘴角慢慢落平。
“所以,就像喝酒,醉时糊涂,一觉醒来之后,忘了也就忘了。”陈幸予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尽量把比喻说的委婉些。
“可陈幸予你,可是千杯不醉啊,不是吗?所以你是想跟我说,你不仅是装醉,还要装断片儿?还要让我跟你一块演?”
程故舟怎么可能听不出陈幸予话的意思,此时他的语气,已然全是的质问,看着陈幸予的眼神,也已经变成了不可置信。
“如果真能如此,我感激不尽。”陈幸予迎上程故舟的目光,表示确认。
“陈幸予!你现在可玩儿得挺大啊!一……”愤怒掀翻冷静,但程故舟还是攥着拳,把“夜情”两个字,生生吞了回去。
“程总误会,从没玩儿过,知错后更觉今后应当谨慎。”这些回答,陈幸予早已在脑海中预演了几遍,她把他的反应,也猜得七八。
“知错?什么叫知错?和我是错?陈幸予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猜不透!”
陈幸予能感觉到,程故舟的出离愤怒,即使他把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即使他把步子只向前迈了半个脚掌的距离。
她不知道这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其实她心里,也冷得发抖。
除了工作时当个迎难而上的猛将,面对自己身上处理不了的糟糕情况,这些年大概没有一点长进,陈幸予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可悲又可笑。
“对……”陈幸予轻咬着嘴唇,话刚刚冒出一个音,就被程故舟愠声打断了。
“我不管你要说什么,但你不许给我说对不起!好,就当你是一时糊涂,玩玩罢了。你有你自己的生活节奏,我尊重你,但你不可以跟我说对不起,听得懂吗?”
冬夜渐冷,树梢被寒风拎得摇摆不定,树干却稳立与风中,像无事发生。程故舟的话,一字一句从陈幸予的心上刮过,她心里有不安,也有难过,有愧疚,也有感激,但她只是仰着头看了看面庞冷峻的程故舟,点头,没再说什么。
自然是不欢而散,程故舟远远看着陈幸予上了自己的车,才后一步打车回到了酒店的住处。
这次回北山,他特意去给陈星时扫了墓。他还告诉陈星时,他那个一根筋的妹妹,终于找到了,只不过他没告诉陈星时,她变了好多。
程故舟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忽然露出嘲弄一笑,“答应你的事儿,看来我是哪件也没做到。”
程故舟本来还从北山,带回了陈幸予父母的消息,只不过,他知道她可能不太愿意听。
今晚的状况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所以现在,回到原点的,是陈幸予,也是他自己。
邮箱来了新消息,他有些心烦地抄起手机,点开邮箱,是一封来自施柔的电子邮件。
邮件主题是:希望程总给些建议和意见。附件的文件内容,正是今天维盛营销和温爵海岸大酒店公益活动的初步策划案。
程故舟打开策划案,看到活动主题的一瞬间,就觉得这件事对陈幸予来说,也许不太妙。往下看,他看到了公益广告的评比部分,拟定的参赛单位名单,维盛营销赫然在列。
“所以,陈幸予,你打算怎么办?”程故舟对着邮箱自言自语地问着,心里也想找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