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湿透的衣服,头发贴在脸上还在往下滴水,宋小田猛一吸鼻子,好让鼻涕不要掉下来。她往他怀里冲了二十多次,被他抱着狠狠亲了更久的时间,嘴巴泛红,脑子里嗡嗡的,却被导演摇着头否定。“她不是这样的。”导演到最后憋出这么一句,就到旁边抽烟去了。留她在原地不知所措。这样的时候不在少数,基本上都是因为她拖延拍摄进度,郑于川倒是不怎么被说,他是科班出身,技巧和模仿表达能力很强,再加上沉默的气质和表演的天赋,完全不用导演去提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换句话来说,郑于川知道角色是什么样的人,他能模仿还原角色的百分之九十九。可宋小田不一样,她是完全的体验派,哭和笑全是和角色共情,她是成为角色,再离开角色。当她体会不到张雪接受王力的爱的表达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她坐在木凳子上一个人擦头发,毛巾蹭到嘴角红了一小片才发现嘴巴被郑于川咬破了。剧本上写着张雪不停的挣扎,她光顾着推搡抗拒,没有注意嘴唇隐隐作痛。宋小田蜷在凳子上,委屈得有点想哭。拍不出来,想象不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张雪,被深埋在心里打算一辈子不说出口的爱人拥抱亲吻,她会是什么反应?现场乱哄哄的,她环住自己的胳膊,开始后悔来拍这什么鬼东西,新鲜劲没了,就是日复一日的揣摩和表演,重复和重复。直到她看见眼前递过来的热奶茶,才控制住本来已经预备好流泪的红眼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好在当时郑于川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还给她披上毯子。宋小田捧着奶茶的手腕被郑于川拉起来走到屋子里的一个角落,四处是进进出出置景和拍摄的工作人员,在公共场合,倒也没人过多的注意他们。“奶茶是我买给你的,毯子是我给你披上的,戏已经陪你走了十多遍,你一遍遍淋水,我拍完就得一遍遍换干衣服。”郑于川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严肃,手上用了力气抠着她细伶的手腕,眼睛直盯着她发红的眼睛。宋小田那时候是真的怕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毕竟,他平时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人。“可是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他语气突然放缓,一字一顿的慢慢讲出这句话,手上松了劲,眼神柔和。宋小田喉头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张雪知道王力心酸也知道他心甘情愿。她喉咙里的珍珠还没咽下去就被郑于川不由分说的拉着到了镜头前面要开拍。她心口空得厉害,像从一场大雨里坠落,只能揪着郑于川的衣领,仰着头,看他眼睛里的不甘心。她觉得嘴里疼,心口更疼。她被水浸泡,可是他的怀里是温暖干燥的,她沉溺在他的拥抱和爱里手脚被缚。一条过之后,大家收工杀青,她手里还攥着郑于川的衬衣不肯松手。郑于川没说什么,拍了拍她的头安静的等着她抽离。宋小田突然想到,她手里的奶茶是茉莉花茶底,但是他手里的茶或许是四季青。————“你俩当年是不是谈过恋爱啊?我记得看见你们在那个楼道里亲嘴儿来着?”李立群喝尽酒杯里最后一口酒,吧咂着嘴醉醺醺的含糊的问了一句。在场的各位尽然不把这句话当回事,拍戏同事而已,做演员这一行总会被人捕风捉影。当事人宋小田听了却实打实的噎住,她好像记起来这位大哥可能之前真的见过,在楼道里。当时拍乡下的戏份,她那天没通告就跑去帮当地老乡刨玉米秸,结果被北方的天寒地冻狠狠教训,磕到了腿,立马流了一大片血。去村子里的小诊所看过倒是没什么大碍,擦破皮肉也没伤到骨头。就是疼得厉害,她预备回剧组在村里租的招待所休息。路上接到老妈打来的查岗视频电话,这女人三天两头担心她在村儿里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带着老宋从南京飞到银川来。她当时卷着裤腿,露出一截子白生生的腿,上面的绷带已经有血渗出来,这种状况实在不敢让马女士知道。不然又要不管不顾拉着老宋发疯。正说着话,结果在楼梯口一抬头就看见郑于川和剧组里的两个小演员从楼上下来。宋小田脑子转的飞快,想着郑于川平时私下里其实并不怎么打招呼,倒是两个小演员平时叽叽喳喳,见了她就要嗓音洪亮喊“姐姐”,说不定还会问她这腿怎么回事。现在想起来就是心虚又冲动,在光速挂掉电话再打两个小时解释和捂住小孩的嘴之间,宋小田决定先发制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虚掩两个小孩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