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赵老师作势要送,被许行之拦下了,说他自己出去就行,就不劳烦了。
其实说实话,钢厂这边的夏天要比呆的那地方凉快多了,白天也不过三十来度左右,晚上二十三四度,风吹过来都还有点凉意,就是因为纬度高的关系,太阳还有点晒,走出钢厂的大门,照着赵老师指的方向,朝着家属楼的方向走,这一路明显都是被翻新过的,一个门店都没有,许行之前后看看,正门前后至少200米都这样的水泥柱子加铁栅栏,仔细看看还有巴洛克雕花,还挺雅俗共赏。
许行之看了看时间,四点多点儿,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就到处逛逛吧。
他顺着路拐了弯后,生活气息就浓郁了起来,门面房一个接一个的,有些地方虽然关着门呢,打牌麻将的声音还从缝里漏了出来,许行之站定看了看,这儿应该就是家属楼片区了,许行之又往里走了走,看到个上了点年纪的人坐在路边的板凳上抽烟,身上还靠了根拐杖,脸上的褶都能夹蚊子,穿着个灰色的老头衫,腿……少了一条腿,难道是工伤?他打算上前随意聊聊。
“叔,这是钢厂家属楼麽?”他边说着就边走了过去,在那人旁边蹲了下来。
大叔上下瞅了他一眼,“你谁啊?”
“我这边和钢厂做项目的,来附近转转。”许行之找了个借口。
“去去去,没事瞎转悠,狗屁家属楼,钢厂把我们当家属了麽?”
碰着钉子了,但许行之还没放弃,“您是钢厂职工吗?”
“钢厂早就不要我了,”大叔手随意往后一伸,“咱现在自力更生,看见了吗?这才是我的家属。”
——红火汽修汽配。
“噢,您在这开汽修汽配厂啊?生意怎麽样?”
大叔的又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你不是我们这人吧,你想干什麽?有什麽目的?”越说他越觉得奇怪,对着门面里头喊了一嗓子,“出来!!有人找事儿!!!”
然后许行之就听见门面房里一顿叮叮哐哐,出来了三个人,手上不是拿着扳手就是细钢管,面色兇狠,许行之这会才觉得后悔了,应该让工会的赵老师给自己安排个人的,至少在面对这样情况的时候,他还能有解释的机会,眼瞧着这仨人逼近自己,扳手都快指到自己鼻子上来了,许行之下意识举起了双手。
“干嘛呢?”有一道声音从三个人背后窜了出来,“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是吧,还抄上家伙了,都回去!”
许行之听这个声音耳熟,眼前的三个人跟被下了指令似的,迅速收了东西往回走,又消失在了门店里,一个穿着紧身奶黄色背心的人从后面走了过来,果然是李炎,这次倒不是牛仔五分裤了,是一条宽松的多袋工装裤,这上紧下松的装扮……衬得李炎的腰,那什麽,挺窄。许行之也不清楚,心里打的这个摆楞是什麽情况。
“大聪明?”李炎走到许行之面前,许行之还蹲着呢。“起来啊,腿不酸啊?”他又伸了条胳膊到许行之面前。
拉过李炎的手起身的时候,许行之又感慨了一下,看着挺纤细的一人,手劲儿是真大啊,不过拉着的时候还能看到明显的肌肉线条,看来李炎平时也没少锻炼。
“你认识?”坐着的大叔对着李炎说。
“啊,顾飞的朋友。”李炎头朝着大叔那偏了偏,“这我爸。”
“叔叔好,我是许行之,刚刚冒犯了。”
“叫我老李就行。”李炎他爸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又转过头去问李炎,“你什麽时候有这麽人模狗样的朋友了?”
人模狗样,好的。
“你别给我犯浑啊,能好好说话就说,不能好好说话就闭嘴。”李炎指着他爸就劈头盖脸地骂上了。
“兔崽子我他妈看你是反了天了,给你能耐的,骂老子,”老李拿起拐杖作势就要杵李炎,嘴里没一句干净的,“天天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你要是真他妈的能嫁出去找个好人家也就算了,还缩在这修什麽车啊,算什……”
李炎拿过了靠在他爸身上的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摔,巨响一声,周围三米的空气都好像静下来了,门面里的三个小兄弟探了脑袋出来,犹犹豫豫的样子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出来劝,但李炎没回嘴,他转身对着仨人吼了一声,“干活去!”又对着许行之说:“等我一会。”直接进了门面里。
刚刚没消停两分钟的老李又继续对着门面店里喊:“操!就知道窝里横!就知道对着家里人狠!!三十岁了!!半点用没有!!去哪儿啊!!车不修了啊?!操明天要来拿车的!!哎你给我回来!!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李炎路过许行之的时候特别淡然地说了句,“走。”都没给许行之反应的时间,就继续朝前走了,许行之也就没说什麽,跟着李炎一块儿走了。李炎在前面点了一支烟,吸得很深,烟头非常明显地亮了一下,又白又长的脖子上筋都锃了出来,他闷了大概有五秒钟,才朝天喷出了烟雾,许行之觉得吸烟刻肺这四个字在这会儿形象化了。
“你完事了?”李炎回过头问他。
“嗯。”
“衣服。”李炎递了个袋子过来,里面装了件藏青色的t恤,许行之眼睛睁了睁,原来他不止有奶黄色的衣服啊。“拿着啊,照着你码买的,新的。”
“谢了。”许行之接了过来。
李炎抽着烟,这会已经放慢了脚步,走在许行之边上,“钢厂这片就这麽大地方,搞不懂为什麽你还留两天,今天回去多好,高铁现在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