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不过是带着兄弟们重新来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曹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走了一路,又加上马背颠簸,他的领口不知何时被扯得有些凌乱,隐隐露出了几道斑驳的疤痕。
此时的曹操正在回想那道探究的目光,不知为何给他的感觉总有几分熟悉,可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荀先生这就要走了?”
建平的一处的酒楼内,临窗的桌前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是当地的氏族,此时的他正恭敬地对着一个年轻人寒暄。
各地群雄并起已有数年,经常有军队来此招募士兵,当地氏族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会借此探听消息。今日这名氏族便是听闻有征兵之事,特来观望,不料刚一踏进酒楼,便愣住了。
只见一人端坐于桌前,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世家弟子特有的风雅气度,眉眼也生得俊俏得紧,让人一眼就难以忘怀。店内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引起他的半点注意,始终看向着窗外。
氏族一眼便看出这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有心上前结交,而这时的荀彧也很配合,邀请来人落了座。
这时外面的征兵台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曹操正认真地看着在台上讲话的夏侯惇,暗自点了点头。元让生性质朴淳厚,征兵一事倒是很适合他。
“鄙姓王,观阁下气度不凡,想来不是本地人。”这氏族倒也不含糊,上来就道明了来意:“我对这建平城也算是熟悉,今日与先生相见甚是投缘,故特来结交。”
荀彧十分客气地道了声谢:“王先生有心了,在下姓荀。”说话间曹操也上了台,荀彧止住了话,眼神紧紧追了上去。
王姓氏族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面写着“曹”字的旗帜飘进眼帘。
荀?莫非是颍川的那个荀家?
眼前的年轻人外袍边缘滚了一圈金色的纹理,俨然是一副袁家客卿的装扮,想来应该是荀家的哪位公子。可这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曹家的人征兵,他不是袁绍的人吗?
台上的曹操言辞切切,神色很是真诚,荀彧看得十分认真,丝毫没有在意旁边这位不速之客探究的眼神。
曹操讲了半晌,荀彧也目不转睛地看了他半晌,等到曹操结束自己的宣讲时,竟鬼使神差般向着荀彧的方向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方才就是这个方向,一直有人在看他。曹操向来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可是,对方究竟是谁?
这时的曹操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发现,索性撑着台子一跃而下,动作干脆利索。
这时的荀彧刚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心知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决定悄悄离开。
“嗯,告辞。”
荀彧也还了一礼,说话间便起身往外走去。此番他在外耽搁了月余,袁家交代的任务也早已经完成,荀彧在此地盘桓数日,刚一听说曹操招兵的消息,一大早就从临城赶了过来。
而他此行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冲着曹操来的。很显然这次的收获很大,大到足以让荀彧愈发坚定自己的内心。
走出酒楼的荀彧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抬手看到了袖口的金色滚边,无声地笑了笑,荀彧手上用力一撑,跳上了马背。
他已经耽搁得太久,也该回去复命了。
初平二年(191年),黑山贼于毒、白绕、眭固等率十多万人攻打魏郡、东郡,东郡太守王肱不能敌,曹操引军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袁绍因此表曹操为东郡太守,治所在东武阳。
“荀先生,原来是你。”这是曹操第一次正面对上荀彧的目光,却隐隐带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听到曹操这句话,身边几个弟弟却如临大敌,夏侯惇首当其冲挡在曹操身前,曹洪虽然脸上还在笑着,却也踏步走了上去,反手将曹操护在了身后。
“列位将军,别来无恙啊。”荀彧无奈地冲着众人笑了笑,看着很是人畜无害。
史书记载,初平二年,彧去绍从太祖,以为司马,时年二十九。
起风了。
巡徊
曹操想起来,初见荀彧时也曾起了一阵这样的风。方才那大夫提的几个问题,细究下来桩桩件件也都与荀彧有关。
病发前他和荀彧一起吃了饭,况且曹操向来不喜熏香,可荀彧却有这个习惯。早上遇到那阵风之后他的嗓子就一直痒得厉害,咳嗽不止,随后没过多久便失声了。
昨晚两人的争吵声音很大,旁人想听不见都难。想来定是荀彧趁着昨晚上的争吵,暗中给曹操下了毒,所以曹操现在才说不了话。
这个结果不难猜测,且顺理成章,可曹操的脸色却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马车内一时间有些沉默,荀攸注意到曹操攥紧了那封信,意识到自己叔父这次多半难逃干系,他倒也不急着辩解,反而松了口气,瘫坐在车内任由曹操接下来的发难。
曹操合上了眼,久久没有动作,车辙声单一且重复地在车厢内响起,曹操重新睁开眼睛在纸上写着什么,随后递给了荀攸:公达,昨晚他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主公明察,叔父昨晚确实没有请罪的意思,”荀攸斜倚着车厢一角,看了看曹操越发收紧的手,立马又重新坐好,小心斟酌着用词:“事实上,叔父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昨晚荀彧那种状态实在是算不得多好,或者说是十分糟糕。荀攸想到昨晚的情形,神情还带了几分悲戚。
一直在营帐外徘徊的荀攸看着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焦急的神色顿时缓解了许多,只是那人步伐隐隐有些不稳,荀攸见状便大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