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开关按下,屋里就变得亮堂。徐央按捺不住期待,洗过手便掀开了杯盖。浓郁的可可香气霎时往外涌出,四周染上香甜气息,还没喝上热量爆表的饮品,她已经感受到自己的情绪能量在逐步恢複了。
热可可,不,现在应该说是温可可,入口的第一感觉是顺滑。棕色液体滑进喉咙前已在口腔里待过片刻,舌尖与醇厚液体相接触,便知是甜而不腻的滋味。
可可饮品的最上层是法芙娜碎,历经一路颠簸已看不太出原样。她尝见还没融化的一点,不由得感慨法芙娜就是法芙娜,没有奇怪的酸味或苦味,
很温暖的一家猫咖,同这杯热可可一样。徐央想。
她点开手机里的美食评价软件,小口啜着热可可,决定为这家店写一段迄今为止她写过的最长的好评,助力店家的口碑上涨。
评价内容悉数上传,她正想熄屏,刚好玩摄影的朋友发来邀约,挂在未读消息一栏:[周末去不去爬山?]
[邬野山那边有座庙,据说求姻缘什麽的很灵的,最近去拍照打卡的人挺多,你去不去?]
徐央还没去过邬野山。她对爬山徒步之类的活动一向兴趣不大,原本想直接拒绝,冥冥之中却又觉得应该去一趟,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回了朋友好。
半个个小时后,难得做赠饮活动的许长倾人生中第一次收到了字句冗长的好人卡。
拜最后一位客人和各种琐事所赐,他将店门落锁的时间要比往日晚上几十分钟,真出了店门走在街道上时天已经黑透。
他手没划到正确的位置上,反而点开了外卖软件。退出后台前他扫见一条内容颇充实的好评,字数多得像是语言文字模型调教出来的産物,不过在见到低级拼写错误时许长倾就将这种可能性排除了。
结合关键字句,他大概确定了评价者的身份,鑒于里头也提到物与,于是也和对方分享。
他客观评价:“这麽一看,说我们是良心商家不假,但夸老板是大好人真实性还是太超过了。”
物与就着他的屏幕把那些显然在感动过头的情况下填写的评价逐句看完,眉眼乖顺地弯下来,对着他。
我觉得写的没错。他说,你是好人。神明亲自认定盖的凭证,还不够真实有效吗。
许长倾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该死的情绪价值。他想,都说好说会说多说,这麽会说话的一张嘴活该被亲烂。
当然那也只是想想。
秋风吹起,环卫工没来得及清走的落叶被风挟着从柏油路面上擦过,刮出尖锐声响。许长倾裹紧风衣,顺手替走在一旁的物与扣上衣扣,动作自然。
江城的冬天就要到了。
入冬前要换一床厚些的棉被,这是常识。位于公寓十六层的某间客房里,许长倾正从衣柜里拖出床被芯。
被芯是去年搬进公寓时新买的,原本只作备用,现在却因公寓里多了位住客而提前派上了用场。他强迫症作崇,前几周还搬去天台上晒过一次,收下来后棉絮间便多了股阳光和螨虫尸体混合的味道,不过晾到今夜也散得差不多了。
他收拾床上各种杂物时,物与就在一旁安静看着,许长倾知道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学习。这种看很多事物都觉新奇的眼神许长倾已然熟悉,手头动作完全不受这道目光的影响。
白色细线从指缝间穿过,顺次将被套四角同被芯绑上,纯属是重複性的动作。术业有专攻,若换指尖常有丝线缠绕的另一位来,大概会是更赏心悦目的情境。
传说修仙者达到一定境界便不再需要睡眠,而以打坐冥想代替之,许长倾忽然好奇对方平常是否会睡在床上,换上这一床棉被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顺口问了,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物与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时,床上铺着的是床薄被,像快朵快化干净的云。他学着人类将自己裹进被窝,脖颈以下的身躯都陷进柔软里。原来世上有棉被这样温暖的东西。
这具躯体说到底是化身,外表看着与人类没有太多区别,内里却要依靠流转的神力来维系运行。那时的他神力微薄,夜里不需化形时则将神力抽走,意识沉浮在时间流速不同的另一个空间里。待天明时意识再重新归位,也算一种休憩。
被芯装好,许长倾随手拍了几下,试图让这团白色变得更蓬松些:“好了。”
现在床上多了朵厚实的云。物与试着将云的一角压扁,不用多久它便恢複了原形。看起来很适合打滚,也很适合同狐族的尾巴缠在一起。
许长倾还要去换另一个房间的被子,再收拾收拾便要离开,他没什麽活要做,心思就飘到下午岑凛所说的话上去。
“珍惜和对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以及“偏爱”,这是年纪尚轻的店员对喜欢所下的定义,其实不无道理。沿着这条线往下走,再回去捋清他过去和许长倾相处的种种细节,他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猜想的準确性。
这一头许长倾见他目光停留在床头两个方方正正的扁平枕头上,没意识到他是在出神,只以为他是对这两个物件感兴趣:“……抱枕,可以当靠背用。”
这两个抱枕基本上只能算作是摆设,是当时买被套枕头之类的赠品,拿到手后许长倾还没用过,一直被遗忘在客房里。掐指一算,拢共就在带回来时丢洗衣机洗过一次,也是时候拆下来清洗。
“天冷的时候也可以抱着。”许长倾说,他把两个抱枕拎到椅子上,打算等天气好时同被套一并洗了,又感慨道:“不过还是被窝里装只猫睡舒服,毛软,还自带温度。有时都不用唤,自觉主动就凑过来暖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