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莹的离开令窦利钧思考了很多,他想他是可以理解她的,但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只能由她,最终想到自己,想到一切未宣之于口的,这辈子有可能再也不会说出来了。
林平的低迷只是一时,窦利钧觉得他好了点后,就没有再跟他了。
新学期,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系里老师找了韩元就,问他有没有这个意向。韩元就被巨大的喜悦沖昏头脑,随后又冷静了下来。他首先想到的是开销,家里可能负担不起,别提了,他爸前一阵儿腰不好,家里收入锐减,他可能要比以前更拮据。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想去。
韩元就回家征求了父母的意见,他爸的意思是给他借钱,让他去。韩元就感受到莫大的鼓舞,仿佛这一刻他已经身处大洋另一端,嘴里说着abc了。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平,林平很替他高兴,他们谁也没有说异地的事情。林平不敢问他是怎麽想的,他如果去了,那麽在这一年半载里,别提见面了,林平不仅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到,甚至不知道如何给他写信。林平有点懊恼自己不好好学英语,闹得连信都不会寄。不会可以学,林平想。
他们在这种情绪之中度过了一个月,窦利钧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韩元就名额被人顶替掉了。
这种事情,说正常也正常,毕竟这是一个靠关系走天下的社会。韩元就一声不吭,吃这个哑巴亏,从此他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又更恨了一些。林平替他感到可惜,这时候,林平看着他挫败的模样,根本生不出他又能留在自己身边的喜悦。林平只想他能好。
窦利钧偶遇过他两次,他那副对什麽也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真是令人恼火。窦利钧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窦可菁动用一切关系把这个名额拿回来。窦可菁觉得没必要,对方毕竟也有关系,真想留学,也可以等下半年或是明年再说,机会年年都有的。窦利钧说不,该谁的就是谁的。
窦可菁前夫找她複合,她事情多得很,窦利钧后来没再提,她以为这事就过去,没想到是窦利钧亲自帮韩元就跑关系去了。甚至还跟人喝酒。窦可菁不知道说什麽好,窦利钧没参与过那种场合,酒桌上最容易吃亏了,他醉醺醺的,那点可怜的酒量什麽都顶不了。
她看着倒在沙发上的窦利钧,突然问了句:“你帮韩元就跑关系,是为了把他送出去,然后好追他男朋友吗?”
她知道以这样的想法揣测自己弟弟很阴暗,但这很是窦利钧的性格。窦利钧好像是笑了,很讽刺,他回说:“我需要用那种手段吗?”
窦可菁撇撇嘴,心说随便你吧,一边準备等窦利钧搞不定的时候出手。很快,窦利钧把那个名额争取回来,他已经準备好在韩元就跟前狂拽一番了。
此时的韩元就正好感受到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爸腰坏了,需要住院,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他死了心,只想快快毕业然后找一份工作。
窦利钧找上他时,他已经不常在图书馆出没了,他现在开始做家教赚钱了。
“名额,还是你的。”窦利钧瞧他那副阴郁样,懒得唱衰,开门见山的要他去留学。
他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可他还是微微发怔,看向窦利钧。过了一个冬天,窦利钧似乎更白了,在太阳底下可以反光。韩元就从小就看他,他做好事不留名时就爱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韩元就耷拉下眼皮,喃喃道:“没有林平,不行吗?”
“你说什麽?”窦利钧没有听清。
韩元就蓦地擡头,大声的,像洪水一般地,唯一一次任由情绪扑打在窦利钧身上。他说:“就我们俩,没有林平,行吗?”
窦利钧僵硬在原地,他瞳孔微缩,那浅淡的眸子震颤了下。韩元就说出口后反而如释重负,他抓窦利钧的手,被窦利钧避开。他并不在意,而是说道:“我们俩之间这麽多年,比不过一个林平吗?”
“你在说什麽。”窦利钧声音冷下来,韩元就口中的话使他眉头紧皱,好似吃了隔夜饭。令人作呕。
“我说,林平他凭什麽!”
“那你又凭什麽!”窦利钧愤怒道,“你真是一个白眼狼,谁都喂不熟。”
韩元就嘲讽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开始是什麽居心,你不就是想看我栽在林平身上吗?军军,别自我感动了,你以为你这样很高尚吗?你就是烂人一个,除了我,谁能忍受得了你。”
窦利钧冷笑道:“我承认我是烂人。我不需要谁来忍受我,我喜欢谁,我自然会为了他改变。不像你,事事要人迁就。”
韩元就横眉立目,他讨厌听到窦利钧说出这种话,为了林平,他说出这种话。
“林平有哪点好?相貌平平,成绩差,不上进,迟钝…”
啪的,清脆的一声,窦利钧巴掌落在他脸上,他偏了头,满带怨恨的看窦利钧。“我告诉你,不关林平的事。”窦利钧缓声道:“因为你,你永远都见不得别人好。你甚至是一个举棋不定的人。”
“你当初就不应该选择这所学校,就像你今天放弃交换生的资格一样,你永远不懂选择的重要性。所以你只是看起来努力,看起来发奋。”
“你有什麽资格说这种话?”韩元就扬声道:“不是你让我这麽做的吗?什麽话都让你说了,真是轻巧,你身上一套名牌的钱我爸要干一个月还不够。选择,我难道不清楚什麽选择对我有利吗?窦利钧,你是一个生在罗马的人,别拿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看我,你穷过吗?你唯一比我擅长的就是投胎。除此以外,你并没有评判我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