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就被她拉到厨房做饭。她好会自来熟,一会儿问林平东一会儿问林平西,根本记不起林平还是她的老师。她不是把菜择坏了,就是把盆打翻了,林平让她出去等。她撇撇嘴出去看电视了。
厨房大到林平转身拿个东西都要走两步,他刚转身,就撞见走进来的窦利钧了。显然,窦利钧刚外出回来,西装革履,鞋都没换。四目相接,林平迟滞的望着他,一时不知说什麽好。他洗了手,把盘子拿给林平。林平觑见他的袖扣,那里似乎沾上了水。
窦利钧把菜端出去,赵旗钰很给面子的深吸一口气,说好香,不愧是舅妈做的。林平听得脚步一顿。他看见窦利钧拽赵旗钰的马尾辫,似乎是在警告她。
阿姨不知去了哪里,宅子里只剩他们三个,围着一桌吃饭。窦利钧在,赵旗钰收敛了不少,但她话始终是密。她跟窦利钧彙报校长要请她表演节目,她洋洋自得,骄傲的没边儿了。
窦利钧擡眼道:“能耐。食不言。”
赵旗钰被他两句话打击的蔫儿了下去。
饭后她又要拉着林平看电视,林平婉拒,说自己要回家。窦利钧让她先进屋,她把拖鞋趿的跨哒响,表示自己的不满。她走后客厅霎时安静下来,窦利钧倚着沙发,站的散漫,说:“很晚了。”
林平点头。窦利钧继而又道:“今晚留宿吧。”
林平睁大一双眼睛,语速快的嘴都有点儿跟不上,“不,不用了,我开车了。”
窦利钧笑,林平不明所以,他站起身,不紧不慢的靠近林平。他真是高,那股莫名的压迫感令林平吞了口口水。“你车坏了。”他说。
林平不信邪的打着手电筒去看,他的前轮车胎瘪了,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林平看了眼窦利钧。窦利钧耸肩,摊开手,把自己的车钥匙给林平,好心道:“着急的话,你也可以开我的车回去。”林平还没伸手接他的钥匙,就听他补充说:“布加迪。”
“不经磕。”
林平蜷了蜷手指,没敢接,怕真给他磕坏了,不够赔的。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林平腹诽,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窦利钧带林平去客卧,期间赵旗钰听见脚步声,打开门见林平还在,不由得兴奋,说:“舅妈,今晚跟我舅舅睡吗?”
林平怔住,她直直的盯着他看,这会儿也不见窦利钧纠正她了。她不得到答案就不会回屋,林平暗地里戳了下窦利钧,窦利钧啧了声,耐着性子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她做了个鬼脸,把门关上了。
林平跟在窦利钧身后,突然说道:“我是她的老师。”
窦利钧转身,说:“知道,林老师。”
林平被他叫的很不自在,那样好像林平在拿乔,“她不应该叫我……”舅妈。林平说不出口。
窦利钧敷衍的点头,没有表现出在意。
客卧的床也很大,大概只有大才能配得上别墅的奢靡,雕花床头惹人眼,不知怎的林平又想起那个夜晚,他和窦利钧一起钻睡袋。那个夜晚令林平对窦利钧或是窦利钧那群人充满无限遐想,他们带着难以捉摸的品行离林平忽远又忽近。林平长这麽大,没有睡过睡袋,也没有睡过这阔气十足的双人床。原来有钱和富是两个概念。
林平躺在那张床上难以入眠,门忽的被敲响,窦利钧进来,林平疑惑的看他,他熟稔道:“聊聊。”
于是掀开被子上了床,林平感觉到床的颤动,窦利钧像是也叫他颤动,他不由得僵硬,看窦利钧的目光掺杂着複杂的情绪。窦利钧乜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边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你很介意?那我下去?”
林平抿了抿唇,没说好或是不好,窦利钧当他没说话就是不反对,他们各自躺在床的一侧,留出大片距离。漏了风,因而被窝里凉飕飕的暖不热。窦利钧装模作样的问他赵旗钰在学校里的表现,这涉及到林平的专业,他尽可能的在窦利钧面前客观,摒掉赵旗钰那点儿小毛病,说的多是好话。窦利钧盯着林平讲话时翕动的双唇,露出来的那隐隐可见的牙齿,松软的被褥让他们像是躺在丰盈的草地上,原始的欲望迸射,窦利钧的思绪在他身上七零八落。
林平说的口干,不见窦利钧有什麽反应,似乎对赵旗钰的学习并不关心。他回过神,睁动眼皮,乌珠清楚的映出窦利钧的脸孔,连光都眷顾那张脸,林平的视线几乎是被强行拖拽,无法不注意到窦利钧。窦利钧不知何时离他又近了些许。林平揪了揪掌心下的床单,没有动弹。
窦利钧转移话题,说老周最近都没联系他,他问小侯,侯说老周接了个活儿,赚大钱去了。窦利钧语速平缓,他说他不信,老周分明是躲他,因为上次那件事,老周后悔了心里有愧。
林平也不知道说什麽好,他不擅长处理弯弯绕绕的关系,当然,他像是不擅长处理任何关系,什麽都会被他弄得一塌糊涂。他还要宽慰窦利钧,说等老周忙完,见面说开就好了。他的语气甚至带着涉世未深的天真,窦利钧眼神犀利,将他看的吞吐起来。
“怎…怎麽了吗?”林平担心自己说错话,不敢再说下去。
窦利钧不经意间挪动,霎时,他和林平共用一个枕头,视线覆盖视线,林平奇怪的觉得自己有点接触不良,像一个接触高压而坏掉的机器,无法识别1和0。
“我和老周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窦利钧突然发问。
林平毫不迟疑道:“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