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就没看到,躲在角落里的窦利钧,把他们的话给听了个正着。窦利钧满脸怒气,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如果韩元就被人欺负来跟他告状,那麽他一定会给这些人一个惨痛的教训。但是韩元就胆敢自作主张的说自己什麽都听他的。
分不清自己的斤两了。
窦利钧不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把韩元就放到天平对等的另一端了,韩元就将永远低他一等。一直,一直,永远如此。
没过两天,他送给韩元就一块儿手表,为了防止韩元就的怀疑,他还给韩元就送了件上衣,小夹克,版型挺括,韩元就穿上去人都精神多了。不能白收他那麽多东西,韩元就给他送了一个泡泡糖罐的玻璃弹珠,尽管价值不能相提并论,但那是韩元就整个小学时期最为珍贵的东西。
那天韩元就穿着窦利钧送他的外套和鞋子上学,班上突然有女生说他这麽穿很帅气,韩元就止不住的脸红,支支吾吾。窦利钧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了句:“帅吧?那都是我穿剩下的。”
韩元就和女生俱是一愣,女生不好意思的跑开了,韩元就用複杂的神情看着窦利钧。窦利钧直直迎上他的视线,韩元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窦利钧挑衅,嚣张,不可一世的目光中支离破碎。他不明白窦利钧为什麽要让他没面子,这很卑鄙,韩元就对着窦利钧红了眼睛,他咬紧牙,动作粗鲁的脱下身上的外套,还有脚上的鞋,奔跑进萧瑟的秋风中。
他们不再说话了。
韩元就不去‘巴结’窦利钧,窦利钧更加不会理他,他们见面就像两个陌生人。
窦利钧眼睁睁看着韩元就结交新的朋友,在上学路上有说有笑,他恼怒的踢了一脚路旁的垃圾桶,感觉到自己的东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别人。
他要抢回来。
秋雨淅沥,韩元就放学回家,他妈叫他看窗外。窦利钧没有撑伞,外套里鼓囊囊的,不知道裹了什麽。他妈问他是不是他的同学,他说不是。雨始终不停,韩元就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写的心烦意乱。等屋檐的雨落在窗台,滴滴答答,他腾地起身,放下笔,快步向外跑去。因为跑的急而没有带伞。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窦利钧跟前,窦利钧浑身湿漉漉,大眼睛灼灼有神,望着他,掏出怀里的东西。那也是一个泡泡糖罐,里面装满了卡片,是一款干吃面里面赠的,西游记的人物卡。窦利钧知道他喜欢西游记,喜欢齐天大圣。
韩元就惊讶,欣喜,泡泡糖罐失而複得。意义非凡。他脱下还没被淋透的外套,遮在窦利钧的头顶,说:“走,上我家。”
窦利钧重重点头。
在那个稚嫩年纪,窦利钧和韩元就一直做朋友,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除了第一次是窦利钧主动道歉外,往后次次都是韩元就先道歉。窦利钧在韩元就眼里始终蒙着刷白漆的小洋楼的光环,而韩元就在窦利钧眼里则是脚下这一片黄土地。
他们的关系本可以持续下去,直到上大学前,因为选填志愿的事,两人起了巨大的争执。
韩元就的分数比窦利钧多了四十分,他想往首都去,窦利钧却要留在这里。填志愿的前一个星期,他俩几乎要吵起来。窦利钧让韩元就走了就别再联系自己,韩元就跟他说不通,他们可能是闹掰了。
窦利钧冷眼,韩元就不知说什麽好。
那个下午,韩元就站在小洋楼的花园里,对着窦利钧喊:“军军!我改志愿了!”
窦利钧从窗边探出头,韩元就朝他招手。他俩在一个学校,但是不同系,窦利钧想用关系把韩元就转过来自己班上,韩元就不肯,他喜欢他的专业,就这一点,他不肯妥协。窦利钧又要生他的气。
同一年里,林平因为没有考上,倒回去複读了一年,走体育生,考上了体校。
命运有时会让相遇变成重逢,即使第一次见面,窦利钧也依旧笃定,林平命中注定就属于他。他们只是在世俗里相遇,灵魂却是在爱里重逢。
韩元就总是跟周呈南一起泡图书馆,窦利钧找他老是扑空,后来就把自己用旧的手机淘汰给韩元就,让他开始用手机,方便自己联系。
窦利钧对他的掌控欲很强,不喜欢他新结识的周呈南。周呈南这人很会察言观色,大概是跟韩元就同一批奋斗出来的人。没有殷实的家底,只能靠自己死读书。在他们来说,读书确实是唯一的出路。跟韩元就不同的一点是,周呈南比韩元就要会享受。韩元就除了读书,没有其他兴趣爱好,连听歌都是窦利钧听什麽,他就听什麽。
那时候,窦利钧很爱听齐秦,韩元就跟着学会了大约在冬季。窦利钧发现,韩元就把他喜欢的歌分享给了周呈南,这让他很生气。窦利钧并不是那类爱跟别人共享自己喜好的人,他真不屑。韩元就被窦利钧阴阳怪气一通,又是说他没主见没头脑没性格,又说他书呆子哑巴蠢钝。
韩元就丁点儿都不跟他生气,因为韩元就知道他的脾气。
越是这样,窦利钧越是冷言冷语,韩元就见他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就会先不理他。反而,他特别爱跟人冷战,韩元就被他冷上一周,就会上门找他和好。屡试不鲜。
但那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窦利钧被韩元就叫去社团聚餐,席间,韩元就一直在跟别人讲话。窦利钧注视着他,他眼角余光时常扫过来,窦利钧知道他妄想通过这种方式拿捏自己,让自己知道他有多受欢迎。蛮好笑。窦利钧一言不发,喝掉杯中的啤酒,径自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