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被他吓了一跳!直往桌前靠,试图离他远点。窦利钧不动声色的问:“在看什麽?”
林平用发紧的声线回他:“考教资。”
“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不用,谢谢!”林平同他客套。
“但你刚才那个选择题写错了…”窦利钧被林平推着出去,林平让他在客厅等,自己要去做饭。他俩倒成室友了,林平一直住着,窦利钧房子还在慢慢往里添物件,东一件西一件的进,屋子里已经没有原来那麽空了。林平很快摸熟他的口味,他最近回家吃饭又开始準时了。
林平问他要不要吃鱼汤,他说周天再吃吧,工作日炖那个浪费时间的紧,林平说自己不用上班,想做就做了。隔天便给窦利钧炖了鱼汤。
他问窦利钧还有没有什麽想吃的,窦利钧说没有,继而在桌上放了一笔钱。林平愣住,问:“什麽意思?”
窦利钧道:“你家里人不是问你要钱了。”他听到林平讲电话。
林平一下在他跟前拘谨起来,说:“过阵儿我有钱了,再给他就好了。”林平手上还有本存折,里面金额实在不多,但能用来应急,他都有点想存死期,没钱实在不好受。
“拿着。”窦利钧这会儿有够霸道。林平隐隐约约知道他有钱,但不知道那是他家里的钱还是他自己的钱,如果是他家里的那真是他命好会投胎,如果是他自己的那也算是有本事了。奇怪林平以前对这种人都敬而远之,不会主动上前打交道的,窦利钧倒成一个意外了。
窦利钧就算雇保姆也是要付一笔工资的,何况他想给林平的又不是这个名分。
林平推脱说不要,本来住这里已经够麻烦他的了,再拿钱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窦利钧那会儿目光沉沉的,欲言又止。险些要去指点林平,可以通过做点别的来偿还。但那太占人便宜了,不是逼到绝路上谁会去走歪门邪道。窦利钧强压下自己那些歪心思,不敢再拿这样的眼神去看林平一眼。
林平要是会爬床就好了。
十一月的时候,林平见过韩元就一次。那天韩元就带着他老婆挑双人床,他们结婚太仓促了,很多东西都没準备好,潦潦草草的。原先那张铁床她嫌硬,韩元就说换。在消费层面来说,韩元就从没短过她,是个好丈夫。
林平甚至还背着书包,单肩跨着,刚从图书馆出来,想给窦利钧添条厚被子,因为天气渐渐变冷了,而窦利钧还在盖夏天的薄被。他怎麽都不怕冷的!林平记得那天去叫窦利钧起床,看到窦利钧露在被褥外的手,朝早的太阳光穿透他一双骨干十足的手,金灿灿的透明着。林平碰了碰他的手,很凉。那一碰也把窦利钧给碰醒了,窦利钧像做了一个金秋的丰收的好梦,他攥紧林平。林平被激的想起棒棒冰,呢喃了一句:“这麽睡觉不冷吗?”窦利钧才彻底醒来。
商场的棉被不实在,抛得很,林平想给他买一床十斤的棉被,这样下雪天套上棉被套就没那麽冷。睃巡间,透过货架的空隙,林平看到韩元就。韩元就穿着被他老婆熨烫平整的风衣,衣领平滑无褶皱,看上去质感十足。林平不知道为什麽他见到韩元就的第一眼就是在比较,比较韩元就在谁身边过得更好。他是在暗暗较劲,较完她的劲,又来较自己的劲。韩元就看上去过得很好,至少离了林平他没有变得更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彼此要死不活,分手了也只是分手了,仿佛七年也不过就是一个时间符号。
他会有孩子吗?变成一位父亲。林平被自己的想法击中,直直的站立在货架后,目光盯着床单上那朵大红色的牡丹花,想起花开富贵多子多福。
韩元就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也瞥了过来,电光火石间,林平很想问问他为什麽要那麽着急结婚。是有什麽难言之隐…还是迫不及待要跟自己切断一切关系。
紧接着,韩元就被叫走了。林平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不敢问。
晚上窦利钧回家,突然问他:“你白天见韩元就了?”
窦利钧语气不好,林平意外的没有敏感,他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拘谨,不知怎麽对着窦利钧就是紧张不起来。
“见过。”林平把按动笔帽,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窦利钧冷哼一声,準备阴阳怪气他两句,他径自开口道:“我给你买的那床被子比他今天买的还要贵。”
林平这句话不知道暗含了什麽意思,窦利钧几不可见地掀动嘴角,出去了。
隔天下午,窦利钧叫林平出来爬山。林平反问他不是在上班吗。他说上午弄完了,下午直接翘班,问林平到底要不要来。林平把练习册一合,说去。
林平没有代步工具,以前看过桑塔纳,想买款最便宜的,狠不下心来,也就迟迟没有下手。所以他出门都是坐公交车,有时公交车司机会把车开的很猛,林平站着握着扶手都像在龙卷风中心,或者是在洗衣机的甩干桶里。一米八的个子偶尔也会站不稳趔趄。
林平到山脚下的时候窦利钧已经在了,他以为最起码会有老周或是别的谁,结果只有他们俩。
“找谁呢?”窦利钧看他眼珠子转,禁不住揶揄他。
林平说没有。
下午三点,山峰披着日光,植被反而无精打采。
时间有点来不及,他们坐了索道,两个人坐对面。上索道前天不知怎麽阴了,乌云打哪来的都不知道。开阔的视野令林平看到了大团的云,山岚像是从云团之中掉下来的,好似抖落的纱。林平直观的看到锡色的云,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云也会使人感到害怕,就像倒置的海里凝固起了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