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之后,千金为举子倾尽嫁妆购置上京城里地段好的宅子,买来成箱珍贵书籍,请来名家夫子指点。
本就倾心千金的举子自然更是感动无比,发誓要一辈子待之如珠如宝,二人也的确甜甜蜜蜜地过了一段生活。
直到千金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血崩去世,心痛无比的举子无处可倾诉,于是渐渐开始回避有关千金的一切,包括两人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裴珏。
接着,又承受不住族老的施压,基于种种考虑,续娶了门第稍低却在闺中便有善于管家之名的陆氏来执掌中馈。
后来……
后来的事裴珏并没有说,但姜姒大抵能够猜到,无非是裴父把对子女的感情慢慢移情到第三个孩子身上,也就是裴瑾。
怪不得在小时候,她就隐隐觉得裴父对自己的长子和幺子好像不太一样,原来并不是错觉。
而裴珏为什么和裴父的关系如此僵硬,应该也有这个原因在吧。
姜姒握了握裴珏的手,无声安慰。
裴珏却反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轻声道:“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烦恼,只是想说,不要轻易对一个人投去怜悯,否则忧思过多会伤身。”
她一愣。
裴珏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无需思虑太多。”
姜姒终于听出来这话的意思,是在让她不要再为裴父如今的境遇而感到难过,不禁心下一暖,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些。
不过还没等她感动片刻,便听到他低声说:“表妹有心的话,不如心疼心疼我,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有些累了,很需要表妹的关爱。”
说话就没个正经的!
她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拧了拧他的胳膊,青年眉眼间却笑得温柔,反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原本沉寂的气氛因此而轻快了不少。
两人最后去拜祭了一下裴瑾。
姜姒对裴瑾的感官有些复杂,虽然曾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利用了,但自幼相处的时光也不是假的。
而且认真说起来,尽管裴瑾是意外亡于陆氏和姜瑶找来的那群山匪之手,但终归幕后指使是崔轩韦屠,也算是受了她的连累。
当然,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裴瑾没有利用那把弩和那些图纸献去军器署,是否就不会因此而惹来注意和忌惮,从而也不会有那场血光之灾呢?
但如果就是如果,当所有的事情已是无法改变的定局之后,多说也是无益。
总之,现在人已逝,该受到惩罚的人也已受到惩罚。
一切就像这燃尽的黄纸,风一吹,灰烬散去。
姜姒神情认真地点了一炷香,安静地拜了拜。
临走前,裴珏将今日带出来的剩下一点佳酿斟满酒杯,缓缓倒在了碑前。
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碑上渐渐被风雨腐蚀而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刻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