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棉布做的属实精细,质地厚,柔韧性强,布面平整几乎看不到什么杂质,因为柔软所以手感也极佳。最重要的是这棉布上竟然还有花纹,不同色彩的棉线相互交错、配色形成的花纹。仅这棉布上面的花纹并不太复杂,只有一些鸟雀样式跟水云纹,但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只要掌握了原理,日后什么样的样式织不起来?高手果然在民间。
“这是你们织的?”傅朝瑜兴冲冲地问道。
那二人老实道:“都是叶娘织的,叶娘可聪慧了,回去之后她便将原本的纺车给改造了,”
“怎么改的?”傅朝瑜看向叶娘,他记得,这位似乎还有一位与景渊差不多大的女儿。
叶娘又紧张上了,可她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故而定了定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常:“原先纺纱的车都是单锭的,虽然也能用,但是纺出来的棉纱易断,且每日也不能纺出多少棉纱出来。后来经民妇观察,发现是里头的动轮太大了,所以纱锭转速比较快,棉纱容易崩断。民妇将其改成三锭,又改了原动轮的大小,如今仿出来的棉纱不仅不易断,还比从前更快了许多。至于织布,用的是‘错纱配色,综线挈花’之法……”
后面的傅朝瑜便听不懂了,术业有专攻,他毕竟不太懂纺织,这等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傅朝瑜已经决定要将冯散跟叶娘二人收归衙门所用,只是这件事情不能着急,得先将棉布这件事情过了明路再说。
傅朝瑜带着李成跟王谢玄二人亲自去看了纺车,又亲自去观摩叶娘是如何纺织的,确定了这法子可以大量的织出棉布来,心里便有了计划。
叶娘的纺车和织布机都放在一个空屋子里,这里没有火炕,犹如冰窖一般。叶娘便是独自在这间屋子里,一点点将棉花与棉籽剥开,再细细地纺纱织布,日复一日地调整。一个月时间,那双手已经长满了冻疮。
叶娘紧张地等着结果。
傅朝瑜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明年春耕你们母女二人先在福田院住上几日,我会将棉布一事陈奏圣上,待朝廷有了指令,再找个房子安顿你们母女二人。”
叶娘呼吸一滞。她们母女二人的房子有了,傅大人甚至还要将她的棉布送去京城?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叶娘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遂连忙跪在地上磕头。
王谢玄知道傅朝瑜不喜欢看别人磕头,先一步将叶娘给扶了起来。
傅朝瑜道:“有功者当赏,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叶娘眼中含泪,她自然不信什么“有功当赏”,她的夫君也有功,但他的功劳也不知记在谁的头上了。叶娘清楚,她能得到这份承诺全是因为傅大人好心。若是换了别的知州,兴许这份功劳就要记到上面某位大人的头上了。平民百姓想要出头,何其艰难?
傅朝瑜又提醒一句:“这纺纱和织布的法子虽然是你改进的,但日后或许要为衙门所用,将来说不定还会传到大江南北。”
叶娘忙道:“应当的,大人只管拿去用便是!”
她从未想过要讲这法子据为己有。
叶娘的纺车跟织布机被李成给带回去了,衙门准备按着这个再多做几十台。
人走之后,叶娘迫不及待地回了屋子,紧紧抱着自己女儿喜极而泣:“月儿乖,以后咱们母女俩都有屋子住了!”
她们不x会流落街头了,甚至,福田院的所有人都不会。等衙门正式开始织布之后,肯定会最先在福田院里招工。无他,只是因为傅大人天生就是怜贫惜弱之人。
织布让叶娘代劳,但是做衣裳这件事情,傅朝瑜还是交给了秦嬷嬷。秦嬷嬷在皇上面前伺候过,知道该用这匹布做什么样式的衣裳。因傅朝瑜急着要衣服没两天便做好了,没有绣花,只是棉布的夹层里头塞着不少棉,看着简洁大方。但是留给周景渊的那一件秦嬷嬷却做得格外用心,特意选好了花样,还找了几条毛领子准备镶上去。
她还问傅朝瑜要不要,傅朝瑜摇了摇头。这棉布都是用来卖钱的,等日后不缺棉布的时候他再做一身吧。
傅朝瑜写好了信,吹干之后封好,又将几件衣裳打包一起,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太府寺。
他并未通过三省宰相这种常规渠道进贡上去,自从在陈淮书那儿得知吕丞相极有可能已经站队太子之后,傅朝瑜便对三省丞相有所警惕了。虽然那三位丞相看着似乎是良善之人,但坐到这个位置上谁还能没点伪装呢?当他们相比,傅朝瑜还是更愿意相信杨直。
至于这棉布如何售卖,傅朝瑜也愿意先同太府寺合作。后期棉布肯定会逐渐平民化,但这初期却能赚一笔权贵的钱,走一走高端的路子。怎么卖还得交给太府寺,大不了让三成利给杨直就是了,左不过最后进的都是皇上腰包,还能顺带给皇上卖个好。
送信的小吏知道这是要紧的事,带着两匹马,一路疾行,不过三日功夫便到了京城,通过太府寺将东西呈至御前。
皇上前阵子大发雷霆之后脾气一直不见好,这回看了傅朝瑜的信之后,方才展颜。
杨直事先并不知傅朝瑜所为何事,他站在旁边一眼便看到了御前的几件衣裳,材质似乎更寻常的麻布丝绸不一样,看来傅朝瑜又得了好东西。
皇上见他上前,便将傅朝瑜的信交给他。杨直通读了一遍后,愈发对这几件衣裳好奇:“圣上,微臣能瞧瞧吗?”
“你拿去看便是。”
杨直迫不及待地接过衣裳,为显公允,秦嬷嬷给后宫几位主子都做了一件,杨直看到里头还有几件小衣裳,应当是送给几位皇子公主的。触之柔软,里头的夹层很厚,密不透风,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应该很是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