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那位容貌昳丽的便是户部尚书独子杜宁。杜宁头一日上学本来就烦,看谁都不顺眼,听到杨毅恬这话脱口就刺道:“鬼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只要别占了咱们的学舍就好。”
他们学舍四个床位,但是他们这一年的国子学监生没招满,这间屋子只有他跟杨毅恬两个人住,还算宽敞,这也算是他在这枯燥无味的国子监里唯一的安慰了。
杨毅恬长得白白胖胖,脾气也格外好,解释说:“他是新生,咱们今年都得结业了,不可能跟咱们一个舍的。”
杜宁一想也是,便放下心来。
被众人议论的傅朝瑜还在想着如何尽快见到自己那可怜的外甥,对于这些若有似无的打量全不放在心上。他此番上京只为了小外甥,然而途中遇上山匪被打晕,灵魂竟飘去了后世,硬生生在后世待了三年整,见识了后世的繁华,还意外得知了外甥的结局。
他这小外甥属实另人唏嘘,幼年丧母,受尽欺凌,成年之后竟也能笼络一竿朝臣,杀兄弑父、顺利登基。可惜小外甥因幼年经历性情喜怒无常,嗜杀成性,登基不过三年便被造反的淮阳王斩于皇宫,还背上了反派皇帝的骂名。
得知外甥结局之后,傅朝瑜竟又再次回到大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过一回亦或是灵魂出窍,总归,老天爷给了他这番际遇,他便再不能让外甥落入上辈子一般的结局。
但是摆在他面前的又是另一个难题。
如何洗白外甥?
如何帮助外甥名正言顺地登基?
于是傅朝瑜迅速策反了山贼,顺带救了陈国公家离家出走的小孙子陈淮书,与他一道上京,后借助陈淮书外祖吕相的关系,硬是在国子学挂了名,顺利走出了第一步。
傅朝瑜脸皮厚,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无权无势,只能借助这个法子迅速接近权力中心了。虽然有些无耻,可谁让大魏做官的都是达官显贵呢,他这样无权无势的,再不想想歪门邪道就真的一点出头机会都没了。
没多久,陈淮书过来,说是国子祭酒孙明达孙大人要见一见他。
傅朝瑜收起心思跟上。
杨毅恬扯着杜宁的袖子:“瞧,他跟陈淮书是一块儿的。”
杜宁撇了撇嘴:“又是个书呆子。”
陈淮书随了他兄长,两人都是读书的好手,杜宁对这种埋头读书的好学生一向不屑,连带着对傅朝瑜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杨毅恬却不觉得:“方才我观之神态,见其灵气逼人,应当不是傻的。”
“那肯定也是跟陈淮书一般,最喜唧唧歪歪的老妈子性格。”
杨毅恬又摇了摇头,他反而觉得那人有些狡黠。
傅朝瑜这边终于感知到有人貌似盯着他,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白白嫩嫩、憨态可掬的青年,眼神只有好奇,并无恶意。
还挺圆润,傅朝瑜冲着他挑了挑眉。
偷看被逮到,杨毅恬连忙低头,不好意思再看他。等傅朝瑜收回目光后,他又暗暗抬头,瞄着那两人的身影,可惜傅朝瑜已经不见了。
国子学左侧林园中莫有二十间教舍,国子祭酒孙大人平常便在这里办差。
眼下叫来傅朝瑜,不是为了问话,而是意在敲打。上个月达州剿灭了三千山贼,最大的功臣就是傅朝瑜,傅朝瑜救了陈淮书后随他入京,又在陈淮书外祖父吕相的安排下入了国子学读书。整个国子学,只有他家父辈无官无爵。
其实要真心求学,律、书、算学三者皆可,这三门庶民也可入学,可傅朝瑜偏偏要来国子学,来的还是要结业的班,他跟得上吗?孙明达先入为主觉得他为了攀附权贵不择手段,为人又好高骛远,不切实际。
傅朝瑜百口莫辩,他甚至没能进内说话,只在廊下站着,与孙大人隔了一扇竹帘。
傅朝瑜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院中景致,春光明媚,只是这国子学似乎有些气死沉沉。
陈淮书立在孙明达身边解释,抓耳挠腮替好友找补:“大人,朝瑜一心求学,又聪慧过人,唯有让他留在国子学才不辱没了。当初在达州,他可是凭借好口才硬生生策反了山贼头目,助府城歼灭山贼。若是没有他,达州百姓不知还得受多少罪。入京之后,他连朝廷的赏赐都没要,那二十两赏赐还是官府硬塞给他的,如此性情高洁之人,合该入我国子监。”
孙明达往下看了看。
傅朝瑜露出微笑。少年眉眼出众,让人见之心喜。
孙明达愣了一瞬,随即冷哼,贼眉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