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醒来之后得知自己的一条腿废了,一时间不能接受闹腾了许久,太医院被他折腾得焦头烂额,不得安宁。这位主如今一言不合便要发火,听不得实话,然而他的右腿已经伤成这样了,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大皇子往后肯定不良于行,连正常走路都够呛,更不必说领兵作战了。
好好一个将才,却再无缘沙场了,搁谁身上谁受得了?
太医都只道是可惜,大皇子何尝不清楚?他毁了,这辈子都别想争那个位置了,不论是父皇还是那些朝臣都绝不可能会推选一个腿脚有疾的皇子做储君。太子好狠的心,一出手便彻底断送了他的未来。
大皇子颓废了几日,后来听闻父皇来了,他瞬间收起一身戾气,只摆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皇上看了之后倒也心疼,默默无言了许久,最后不堪愧疚只说会补偿他。
可大皇子只觉得可笑,倘若真的心疼为何不将太子的腿砍断替他报仇呢?如此惺惺作态,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可如今他再也没有了任性的权利,只能借着父皇这点怜惜,为自己求一条安稳后路。
他得活着,只有他活着才能时时提醒父皇太子的暴。行。太子害他至此,他绝对不会让太子好过。
端妃母子几个埋怨皇上偏心大皇子,可太子也同样埋怨他父皇偏心老大冤枉自己。为了一个老大,险些断送了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如今父皇看他再不复往日平和,私下不知多防备着他,埋怨他害得皇室没了面子。太子绞尽脑汁自证清白,却无一人信他。
就连一向好说话的太后,也都不愿意再见太子了。贤妃贵妃得知五皇子与大皇子的遭遇之后,纷纷让自家孩子离太子远一些。尤其是贵妃,再不让三皇子比照的太子来了。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比的。她宁愿自己的儿子蠢笨一些,也千万不要学了太子那等心狠手辣。
太子的名声,这辈子是洗不白了。
他颇有些心灰意冷,果然,母后离世之后,这后宫便再无一人能给他撑腰了,纵然是生父都不行。
吏部更换了尚书与侍郎一干人等,补上去的都是皇上的心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寒门子弟,另有一位侍郎还是从地方上调过来的,与世家没有半点关系。
吏部的事告一段落后,傅朝瑜也该从里头被放出来了。原本这事儿也算是水到渠成,但是言官仍然不愿意轻易放过傅朝瑜。这段时间朝廷动荡,说到底是此人引起的,若是这回轻飘飘地放了人,日后谁都敢惹上世家。世家内部或许有矛盾,但是在维护世家利益方面他们并没有多少分歧。
对于傅朝瑜这个变数,不少人还是不希望他留在京城。
大理寺查清楚一桩,他们便诬告一桩,连大皇子腿脚被废的事都暂且抛到脑后了,全神贯注对付傅朝瑜。
他们越是如此,皇上便越是生气,坊间的民愤也越是高涨。如今外头那些文人被鼓动着又开始写文章议论朝政了。从前可没有这样的风气,但因为科举考试糊名之后,先前“行卷”的风气便荡然无存了。不需要讨好考官,也无需结交官员,只凭自身本事高中。既如此,他们为何还要惯着这些官员?他们做得不好,残害好官,还不让人说了?上次糊名一事不少学生写诗讽刺,未曾被镇压,是以便给了他们不少底气,这次再发声,也就顺理成章多了。
傅朝瑜足足被关了一个月,外头便闹了一个多月。
期间,王纪美、孙明达等都在替他张罗,郑青州也带着工部尽力还傅朝瑜清白,但是因为诬告的东西实在太多,两边都疲于奔命。尤其是王纪美,年岁渐长之后,甚少有这样的事让他忧心了。
后来见他们胡编乱造的罪名实在过于离谱,皇上召集众臣商讨。
吏部改革是肯定要改的,往后吏部绝不可能在变成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一言堂,如何改皇上已经做好了章程,涉及官员的考察、考满、奖惩、拾遗、申诉等等诸多制度在内,全都厘清一遍。拾遗制度是为了防止在考察中应该被查出却被疏漏的罪名,由主管官员弹劾,经吏部核实上报。至于申诉,则是被考核的官员若有不平的,亦可以向上申诉,由御史台监察人员进行核实。
今后吏部考察官员以“四善三最”为要,四善考察德、谨、公、勤四项,三最则考察“治事、劝课、抚养”三个方面。御史台分设督察机关,每年开展巡查工作,日常监督吏部考核。年终对吏部考核制度进行复审,此项监察使着笔,移交三省复审,皇上亲自检阅。
吏部如今都换成了皇上自己的人,自然拥护皇上的一切决定,且因为先前吏部的那些人做的太过了,已是闹得满城风雨,其他人纵然不服却也不好说什么。
作为交换,傅朝瑜被派遣出京。原本皇上挑的是一个富庶之地,但是朝中大多官员心有不平,进言反对,傅朝瑜虽然没有犯下大错,但是商州那边死了两个人以及游乐场伤人事件,都是他监管不力的结果。傅朝瑜若真是去了那等富贵乡那还叫什么惩罚?他们决不能放傅朝瑜出去享福。吏部改革的事情他们都已经认了,傅朝瑜去江南却忍不了。
君臣两边各退一步,最后定下凉州。
西北一带,再往北便是淮阳王的地盘了。上回淮阳王写信,皇上不仅回了他一封信,还跟他解释清楚傅朝瑜并非那等结党营私之人。如今让傅朝瑜去西北,皇上觉得也还不错,这两人多相处相处,说不定能投契。在他看来,淮阳王这个弟弟一心为主,傅朝瑜这个臣子忠君爱国,这两人若是碰到了必定相逢恨晚。
得知此事后的傅朝瑜无言以对。
他唯一庆幸的是,凉州与肃州还隔了一段距离,与淮阳王也并不在一处,不至于直接打交道。要不然跟这样一个心思深沉之人共事,可想而知有多难受。皇上还真是会给他找事儿做。
不过总而言之,这回也不亏,拉了整个吏部下水,捞了一个知府的实职,自此远走高飞,避免了与太子针尖对麦芒。
这也算是保全了自身了。
调令下来之后,朝中的弹劾立马烟消云散,傅朝瑜被从大理寺放了出来。刚走出大理寺,陈淮书几个便整整齐齐地守在人家的衙署前。旁人消息没有这么灵通,不知道傅朝瑜何时释放,但是他们大理寺有人,今儿早上就知道傅朝瑜要出来了,所以吃过中饭便在这儿看着。
傅朝瑜看这架势都懵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来给你除秽的!”见傅朝瑜出来,杜宁跟吴之焕兴致勃勃地一左一右拿着艾草苍术给傅朝瑜熏了一遍。
他们自己玩得倒是高兴,傅朝瑜被他们弄得难受,一把抢过艾草将人撵走:“一边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