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瑜坚持:“他们不买,有的人买。”
马骞摇了摇头,怀疑傅朝瑜想钱想疯了。虽然棉布少见,但是跟丝绸却是没得比的,富贵人家穿的都是锦跟绢,便是图新鲜想要试试棉布,可他们又不是冤大头哪里肯出这个钱?马骞本来还对卖布这件事情有些期待,如今看傅朝瑜心里没有一点成算,便索性放下指望了。
得了,依他看,这棉布大抵是卖不出去了,最后要么降价要么亏本,要么变成他们凉州自娱自乐。他不信京城那边的人都是傻子,分不清棉布和丝绸究竟谁更好。
马骞懒得提意见,其他人则一致通过,傅朝瑜又开始商议另一项——他决定在石羊河下游修筑水库,用以蓄水。傅朝瑜拿出凉州的舆图,只见圈出了几块不小的地:“大致便是这些地方,你们瞧着哪一处更好?”
马骞闲闲地翻了个眼皮,啧,地方都不错,北边那儿也确实都是缺水缺得很,但问题是他们哪来的钱修水库?
他踢了一脚牛伯桓。
牛伯桓不愧是马大人肚子里头的蛔虫,一下就明白了马大人的意思,冲着傅朝瑜道:“可是大人,衙门先前赚的钱都已经用在春耕跟买棉花上了,再没有什么余钱,咱们拿什么来修水库?”
傅朝瑜有些嫌弃他的不灵光:“那棉布不都已经快要往京城运了吗,过些日子便能挣钱,挣到了钱想要修多少水库都不在话下。”
马骞“嗤”了一声。太狂妄了,他凭什么认为那棉布真能卖得好?马骞拒绝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冷眼相待。
这丝毫无损其他人的热情x,众人尚未拿到卖棉布的钱便已经飞快订好了水库的选址,甚至还筹备着日后修路以及建学校等诸多事宜。每个人都意气高涨,感觉富裕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纺织间日夜赶工,终于在春耕结束之后,将头一批棉布运送京城。
叶娘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傅大人答应了她们,只要这批布能够赚个好价钱便给她们新建一个纺织厂,再雇佣成倍的人过来做工。届时,叶娘他们这批人也能稍微松一口气。如今在福田院这边做工,实在是太不方便,还是应当建厂才好。
好比傅大人先前提到的水泥厂,叶娘等人光是听着名字便格外心动,只盼着这批棉布能不负所望,去京城卖一个好价钱。
比起傅朝瑜他们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马骞还是理智的。棉布刚送出凉州,他便私下联系了城中的布商,得知城中有个布商在山东一带做的生意不小。日后那批布在京城滞销,他还得想想法子赶紧运到山东卖掉。毕竟是衙门花大价钱弄出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名声给毁了。马骞其实也是看好这门生意的,但他不赞成的是傅朝瑜异想天开,以棉布的造价,售价应当远低于绢布,稍高于麻布才合适。
马骞担心的不无道理,若是寻常人的话,这些昂贵的棉布运到京城压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巧就巧在他是傅朝瑜叫人弄出来的。
“傅朝瑜”这三个字,光是在京城提起来便能掀起一波舆论风潮,京城有支持傅朝瑜的学生以及南城一带的百姓,也有憎恶傅朝瑜的权贵们,两边彼此水火不容,但凡是很傅朝瑜沾点关系的便比旁的更能引起争议。
前段时间这棉布已经被讨论过一波了,如今棉布一到,杨直便立马放出消息,直接在太府寺下的铺子里摆上了。
朝中对此褒贬不一。跟傅朝瑜交好的官员,譬如国子监、工部自己傅朝瑜的朋友们为了支持他在凉州的事业,无不跑过去带了两匹回家。甭管好与不好,他们都要支持傅朝瑜的。
杨直虽不是商人却善于经商,售卖当日还请人作诗吹嘘这白叠布,一时间在文人圈子里传得很广,于是便有不少富贵人家开始动心,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买棉布。
物以稀为贵,这棉布别的地方都没有,又跟傅朝瑜有关系,他们自然也愿意花这个钱。不说别的,这料子连皇上跟宫中的太后娘娘都穿过,他们如今有机会自然要亲自试试了。
一试之后,竟发现穿得却是挺舒服的。
短短两日功夫,商铺便赚得盆满钵满。杨直进宫禀告时,君臣二人都望着账本暗自得意。
当然也有那等看不惯的,下朝之后听闻此事便三三两两地议论开了。礼部右侍郎冯鸣与刑部尚书赵盛并行,拉着御史台的几位御史抨击傅朝瑜掺和商贾之事。
果然,商贾出身的行事就是不大正,纵然一脚踏入官场也依旧改不了经商的习性。这便是朝廷为何不许商贾科举入仕的原因了,不说官商勾结,就是这经商的风气带入官府都会有损朝廷威仪。
冯鸣对此极为不齿:“亏得圣上还如此厚待于他,破格让他入朝为官,又多番厚待于他。可这傅朝瑜却总想着与民争利,诸位御史怎么也不向圣上多多进言?”
御史们无奈:“咱们进言的还少吗?可圣上偏袒,谁说了都不好使。”
这倒是真的,冯鸣也无奈了。
赵盛只好奇一件事:“听闻他那一批棉布价值三贯,如此昂贵,真的有人买吗?”
冯鸣眨了眨眼,随即高声道:“反正我是不会买的。”
御史们互相对视一眼,立马附和:“我们也不买。”
赵盛点了点头,他自然更不会了。傅朝瑜牙尖嘴利,他绝不可能给傅朝瑜赚自家钱的机会。
几人各自分开。散值之后,赵盛准备回府,路上途经东街的布坊,抬手一掀车帘便看到不少人围在铺子外头排队。东街一带热闹的铺子倒也有,但是像这么热闹的还是头一遭。
“什么铺子这般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