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那死去的人仿佛与他毫无关系。
昨晚这位奶奶刚清醒一点,他就一直辱骂奶奶,说她是赔钱货,让她赶紧去死,别想让家里出钱救她,奶奶就自己挣扎摔下了床,医生过来抢救了,但人没救过来,估计也不想活了。是旁边一个病人家属的声音,她二十来岁的样子,认得夏薇歌,故意说出来。
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夏薇歌狠狠咬着唇,死死盯住男人,脑子里恍然浮现出第一天在浴室里见到的张奶奶的模样。
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根本不可能是摔的。
那些明显长棍或是重物打出来的伤痕,那种长期遭受暴力才会出现痕迹。
那时老人背对着,小声道谢的声音是那样真诚与感激。
夏薇歌快要无法呼吸,她昨天明明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异样,她明明应该留在医院。
抱歉。医生向着夏薇歌她们几人表示歉意,明明应该对家属所说的话,此时却说给了她们听。
护士已经把张奶奶身上的仪器撤完了,剩下遗体的事也该家属去处理,与夏薇歌她们这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外人毫无关系。
夏薇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惨白的脸色在清晨的日照下都未能回暖。
吴婆当场气得有些没缓过气,王宁扶着她在长椅上休息,夏薇歌与温溶两人则去到地下停车场开车准备回社区。
两人坐上了车,温溶却迟迟没有发动引擎,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始终未发一语。
地下停车场此时十分安静,两人在车上坐了许久,直到夏薇歌的喃呢突兀的响起。
是不是昨晚我们不走,给一笔钱,她就有救了。她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仿若深潭死水一般。
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可语调里带着笃定,她不是在问温溶,是在控诉自己的罪孽。
我挣了这么多钱,能救她的命的钱。
温溶听到了这话,眼眸轻颤着阖上。
随后又睁开,侧过了身子,伸出手强硬的抬起夏薇歌的下颚,目光直直望进夏薇歌眼中。
以往总是柔和温雅的眼神此刻却冷静得近乎冷酷。
你救不了她,夏薇歌。
你救不了她,夏薇歌。
温溶的声音是那样笃定,夏薇歌明白的,不是救不了张奶奶的命,是救不了对方的人生。
哪怕昨晚她留下来了,哪怕她出了手术的钱,张奶奶也逃不开那个辱骂她,对她施暴的丈夫,那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儿子。
她身上被绑上了无形的锁链,一根又一根,死死的缠绕住她,她解不开,也挣脱不掉。
或许这次她活了,下次也可能会死在丈夫的暴力之下。
夏薇歌知道这种悲哀。